如果大雪封门,这世界会是什么样子?这北京还是不是眼前的北京? 如果大雪封门,我们应该站在哪个位置,才能看清这个城市以及自己的内心? 徐则臣的小说人物林慧聪来自南方,他对大雪充满了想象和渴望,在高考语文考试中,他毫无顾忌地写下了这个渴望——《如果大雪封门》。作文的内容不可得知,但结果确凿无疑,他落榜了,于是来到北京跟叔叔放广场鸽。从事这一仅仅能够维持基本生活的工作的动力是,在北京也许能够看到一场真正的大雪。 徐则臣满足了他笔下人物的愿望,在鸽子一天天莫名其妙地减少,慧聪即将离京回乡的前夕,30年一遇的大雪不期而至——大雪果然封门了。在大雪来临之前,他们不止一次地想象大雪覆盖下北京的场景:“我想看见大雪把整座城市覆盖住。你能想象那会有多壮观吗?”这是慧聪的想象:“那将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将是银装素裹无始无终,将是均贫富等贵贱,将是高楼不再高、平房不再低,高和低只表示雪堆积得厚薄不同而已——北京就会像我读过的童话里的世界,清洁、安宁、饱满、祥和,每一个穿着鼓鼓囊囊的棉衣走出来的人都是对方的亲戚。”这是叙述者“我”的想象。 雪后的景观是否满足了两人的想象,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小说中寻找答案。我感兴趣的是这两个人本身的精神状态,毫无疑问,他们依然属于徐则臣小说中的“京漂小人物”系列,在繁华的北京从事着没有尊严和保障的工作。他们属于“看不见”的那类人群。但是这篇小说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正是这些被我们的社会“看不见”的阶层,却试图用一种另外的视野来看我们存在的这个世界。无论是“我”还是林慧聪,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看”的冲动,林慧聪想看到雪,而“我”作为一个隐秘的讲故事的人,则想看到一切故事发生的秘密。正是在这种勃勃迸发的看的欲望中,建立了徐则臣小说的双重叙事冲动,一是对于具体日常生活的一种农民式的执拗,不管这种生活本身在整个社会结构中处于多么“底层”(我非常谨慎地使用这个词语)的位置,也不管这种生活最后带来了多么巨大的伤害。二是对作为具有“精神呼吸自由”的人的热爱,在这种热爱中,徐则臣试图不是去简单同情,而是去理解他看见的那些人物:行健、米箩、林慧聪,甚至是那个在小说中仅仅作为影子一般存在的宝来和无名的女性。如果说在以前的小说中,因为某种生存的惯性,徐则臣更多的倾向于书写某种原生态的生存者的挣扎,那么在《如果大雪封门》这篇小说中,他则更倾向于对人物内在精神向度的挖掘和书写。生存的残酷依然如故,小说的开篇宝来就因为被人打傻了而不得不离开北京回花街。但是,这一非常具有戏剧性色彩的故事被放弃了,它没有成为小说的中心和高潮,而仅仅是作为一个背景被虚化处理。这是徐则臣这篇小说非常明显的特色,他不再着意于某些突发性的、具有冲突意义和戏剧色彩的事件或细节,比如尾随米箩和行健幽会无名女性,如果在传统的短篇小说中(比如莫泊桑)这一细节毫无疑问会构成一个重要的桥段,但徐则臣却点到即止。他试图恢复日常生活本身的节奏和无序感,在非因果逻辑中描写一种生活状态,由此,他的这篇小说充满了现代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