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与恐惧进行的游戏论莫泊桑小说《奥尔拉》的叙述策略和文体特点(4)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国外国文学网 孙婷婷 参加讨论

    三
    1887版的《奥尔拉》被公认为玄怪小说的经典之作,除了前文我们谈到的一些叙述策略以外,它还具有哪些独特的叙述方法和文体特点?换句话说,从叙事学和文体学的角度来看,小说是如何满足一则标准的玄怪故事所起码具备的三个特点的?
    首先,在经典的玄怪文学作品中,主人公并不需要离开习惯的生活环境,因为把超自然现象叠加到真实的背景上,是玄怪文学的主要特点。小说《奥尔拉》完全符合这个要求:开始,一切都显得正常而平静,写于5月8日的日记只是在接近两个月后的7月5日(中间有七次日记),才第一次记录了现实情境的突然断裂——神秘现象侵入到真实生活的框架中。
    不过,莫泊桑的高妙之处在于:从小说的第一个场景开始,玄怪的氛围就得到了逐层的铺垫。作者有意选择美好的春天开始自己的叙述,外部的环境宁静祥和,人物显得幸福而满足,然而在这个看似诗情画意的世界中,某种不太引人注意的、可疑的东西已经初露端倪。对于了解莫泊桑的读者来说,首句“多么美妙的一天啊”, 因为它所包含的夸张,马上就显得有些暧昧——夸张的幸福在莫泊桑那里总是让人怀疑,总是让人预想到接下来的沮丧和失望。
    5月8日的日记中已经出现一种迹象,预告了后文中某些重要的因素,比如当日描写的最后一件事,表面看起来无足轻重:一个船队经过,中间有“一艘壮丽的巴西三桅帆船”(70)。在小说末尾,叙述者推测,奥尔拉就是从这艘船上来到他家的。他也确实在《世界科学杂志》上看到过一篇报道:“8月19日。……里约热内卢传来一条奇怪的消息。一种疯病、一种让人发疯的瘟疫……此时正在圣保罗省肆虐”(100)。然而迹象被巧妙地遮掩起来,因为叙述者不但没有丝毫的怀疑,相反,他还为此感到高兴:“我向它打了声招呼,不知道为什么,这艘船实在让我喜欢”(70)。“不知道为什么”和动词“打招呼”(saluer)显得有些怪异,因为我们一般都是向人、而不是向船“打招呼”。主人公是无意识地与即将骚扰自己几个月的“他”打了招呼吗?作家给读者留下猜想的余地,读者也像奥尔拉即将折磨的主人公一样,参与到一场“选择游戏”中来——幻想还是现实?理性还是疯癫?
    当主人公出逃到巴黎,想用寻欢作乐麻痹自己的焦虑时,他看到了在表姐身上进行的一次催眠试验,后来,当他再次感到自己被一种隐形生物侵扰时,他写到:“显然,这就像我那可怜的表姐被催眠与控制了一样……她忍受着一个陌生的意志,这意志进入她的身体,就像另一个灵魂,另一个寄生却占据统治地位的灵魂。”(96)至此,拼图的所有碎片都就位了。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在第一篇日记里,叙述者就看到塞纳河上驶过“一艘壮丽的巴西三桅帆船,白得闪亮,干净得让人赞叹”(70),为什么他的紧邻河岸的房子也是白色的——为了吸引喜欢白色的奥尔拉。
    以上对小说第一段的分析表明,莫泊桑对小说的架构在落笔时就已成竹在胸,他有意让开始的氛围格外宁静,以此为对照,衬托出后文不断升级的玄怪气氛。“面对不再相信超自然(或者神迹)的读者,作家首先要把他置于熟悉的环境中,然后再引入不可能的事件,去惊扰、恐吓他”(Fabre : 102),让•法波尔的这句话,代表了理论家们对玄怪文学持有的一种共同看法。《奥尔拉》正是一个绝佳的例证。
    玄怪文学的第二个特点是托多罗夫强调的“在理性与非理性解释之间的犹疑”。保持二者之间的张力,让读者举棋不定、难以裁夺……这方面,《奥尔拉》堪称典范。
    尽管小说的主题涉及恐惧与疯癫,而二者从定义上讲就是浪漫主义的——换句话说,它们的非理性特点很适于浪漫主义神秘和奇幻的描写——莫泊桑却仍然将自然主义的风格应用在了超自然的主题上,在对难以理解的事物进行描写时,他像对待任何一桩社会新闻那样,刻画得精确而细微。例如花园里惊现的一幕:
    “当时我停下来欣赏一朵花……突然看见,眼睁睁地看见,就在我的旁边,一只玫瑰花的花茎弯曲起来,好像有一只隐形的手在扭折它,然后,花茎断了,好像那只手把它摘了下来!接着,花往上升,似乎沿着一条胳膊把它送到嘴边时会划过的曲线,然后悬浮在透明的空气中,孤零零的,一动也不动,那可怕的红点就近在眼前。”(91)
    超自然的事件描写得如此明白无误,以至于读者无法判断这是主人公的亲眼所见还是光天化日下的幻觉。
    《奥尔拉》也巧妙地使用了玄怪故事最常见的“距离化叙事方法”,即让读者与小说描述的超自然事件保持一定的距离。各种形式的理性解释,不管是明显的还是隐蔽的,都属于这种方法。在第三人称小说中,叙述者当然可以与主人公、与超自然事件保持一定的距离;然而在第一人称叙事中,主人公自己也经常引入距离,因为距离对玄怪感的产生十分重要。日记体的《奥尔拉》采取的是第一人称回顾往事的叙述,这种叙述中可以有两种不同的叙事眼光(视角):第一人称外视角,即叙述者‘我’目前追忆往事的眼光;第一人称内视角,即被追忆的‘我’过去正在经历事件时的眼光。“这两种眼光可以体现出‘我’在不同时期对事件的不同看法或对事件的不同认识程度,它们之间的对比常常是成熟与幼稚、了解事情的真相与被蒙在鼓里之间的对比。”(申丹:210)《奥尔拉》的叙述者经常在日记里把自己遭遇的无法让人相信的事件归咎于幻觉或者可能的疯癫,他所采取的第一人称外视角表述了“我”对超自然事件的质疑或理性的解释。罗歇•卡约尔说:“从时间上看,玄怪故事总是出现在人们不再相信世界上还有奇迹、世界服从于严格的因果定律以后。”(Caillois: 28)由于深受18世纪启蒙哲学家们鼓吹的理性决定论的影响,19世纪的读者已经变得“不再轻信”(incrédule),他们和玄怪文学中的主人公一样,无法接受自己生活的世界暧昧不明,总是力图找到一种理性的解释,让自己的世界恢复原本的秩序,重新建立起逻辑的连贯性。因此,超自然的解释对于19世纪的小说人物和读者来说,显得都难以接受。然而,如果不接受超自然的(非理性的)解释,小说的框架背景是现实的,无法解释的事件又描写得明白无误,预设得十分巧妙,以至于主人公寻找理性原因的努力只是一番徒劳,读者也无法进行一种连贯的阅读,除非他把超自然现象当做自然规律接受……优秀的玄怪小说就是如此让我们犹疑不决。
    恐惧与疯癫是莫泊桑偏爱的题材,小说《奥尔拉》表现的,起初是对充满威胁的“影子人”的恐惧,随着叙事的一步步推进,我们看到,恐惧越来越“内省化”,主人公真正害怕的,是自己可能变疯的态势。
    与莫泊桑其他的玄怪故事一样,第二版的《奥尔拉》也主要以过去时态写成。但这是一种距离“当下”很近的“过去”,才发生了几天,或是发生在前夜,甚至就发生在叙述者提笔记下事件的前一刻。因此,除了法语小说叙事中最常用的一般过去时以外,还有最近过去时,尤其是复合过去时在日记里出现。法语中复合过去时的用法相当于英语中的现在完成时,描述已经完成的动作,但动作的结果和影响却持续到“现在”——“我想了一整天……他来了……我看见他了(均为复合过去时)”(102-105)——人物的“心有余悸”通过时态很好地表现出来。间或,莫泊桑还用一般现在时描写过去发生的一幕,具有持续与重复功能的现在时极好地传达出可怜的主人公挣扎于其中的状态以及奥尔拉无时无刻的骚扰,比如,当主人公第一次写下奥尔拉的名字时,他好像是在后者的命令下机械地完成这个动作的。让人觉得,就在他写日记的时候,那个看不见的幽灵已经抢占了他的位置:“唔……他叫什么呢……唔……好像他对我喊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却听不见……我竖起耳朵……听不见……再说一遍……唔……奥尔拉”(103)。
    小说的日记体形式将主人公的情绪变化展露无疑:愈是急于摆脱奥尔拉,他的思维愈是趋于混乱。叙述中的重复、断裂、自我否定越来越多,惊叹号、疑问号大量出现:“杀了他?可是看不到他,该怎么杀?毒药?可他会看到我把毒药融进水里;而且,我们的毒药会在他无形的身体上发挥作用吗?不……不……肯定不会……那么……?那么……?”(107)
    以恐惧为主题的小说借助上述的文体特点,极好地催生出恐怖的效果。关于恐惧,莫泊桑曾经几次给它下过定义,比如:“我们只是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才会感到害怕。”(Togeby:30)的确,面对确定的危险,人若缺乏勇气,不一定会感到恐惧,面对无法理解的危险,受到一种奇怪而强烈的感觉冲击,人被消解了全部的活力,才会产生真正的恐惧。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