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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拉维与《玛斯纳维》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回族研究》 2005 穆宏燕 参加讨论

    【内容提要】 本文介绍了苏非神秘主义对波斯文学的影响,介绍了波斯最伟大的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家和诗人穆拉维(西方称为“鲁米”)的生平事迹,介绍了穆拉维的代表作《玛斯纳维》的思想内容。
    【关键词】苏非神秘主义/穆拉维/《玛斯纳维》
     
    穆拉维(1207—1273年)是波斯最伟大的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家和诗人,也是苏非神秘主义理论的集大成者,他将他之前的苏非神秘主义理论家们的理论融会贯通,创作出煌煌6卷叙事诗集《玛斯纳维》,该诗集是苏非神秘主义思想的集大成之作,被誉为“波斯语的《古兰经》”。
    苏非派是伊斯兰教内部衍生的一个神秘主义派别。关于“苏非”一词的来源有多种说法,比较流行的说法是“苏非”一词源自阿拉伯语“苏夫”(suf,意为“羊毛”),因该派信徒都穿着俭朴,通常穿粗羊毛编织的简陋衣服,而被人们称为“苏非”(sufi),意为“穿粗羊毛衣服的人”。苏非派的修道形式是一个个彼此独立的教团,教团的首领即长老。一个教团内,由长老传道,指导教徒修行。该派对《古兰经》经文和教义进行神秘解释,在履行宗教功课方面也具有浓厚的神秘色彩。概括地讲,苏非神秘主义就是通过一定方式的修行(或外在的苦行修道或内在的沉思冥想),滤净自身的心性,修炼成纯洁的“完人”,在“寂灭”中和真主合一,在合一中获得永存。因此“人主合一”是苏非派功修的最高目的和最高精神境界,是苏非神秘主义的核心。其经文依据是《古兰经》:“你们要像他创造你们的时候那样返本还原。”[1](7∶29)“洗涤身心者,只为自己而洗涤。真主是唯一的归宿。”(35∶18)“他们确信自己必定见主,必定归主。”(2∶46)在《古兰经》中,真主在用泥土创造了人类始祖阿丹之后,将自己的精神吹入阿丹体内,使阿丹由此获得灵魂(精神)而具有了生命。因此,人在先天本质上是神性的,比其他的生物都高级,是受天使们跪拜的。人只要通过种种修行,便可以滤净自身的“人”性,恢复先天的神性,最终复归真主。
    苏非神秘主义产生于阿拉伯地区。在伊斯兰教兴起初期,上层集团和下层教众在物质生活上并无太大差距,是比较平等的。然而到了倭玛亚王朝(661—750年)时期,统治集团过着骄奢淫逸、豪华靡费的生活。这引起了普通教徒的强烈不满,认为他们背弃了对真主的纯洁信仰。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死后上天堂下地狱的向往和畏惧,在下层教众中开始流行禁欲和苦行。这是早期的苏非神秘主义。8—9世纪是苏非主义的发展时期。这时期产生了一批苏非理论家,提出了“神爱”、“神智”、“寂灭”、“永存”等重要概念,使苏非神秘主义有了自己的理论体系。11世纪,大苏非安萨里(1058—1111年)把苏非神秘主义引入正统教义并使之与正统教义相结合。从安萨里开始,一位伊斯兰教教义学家或教法学家往往同时又是一位苏非。13世纪,大苏非伊本·阿拉比(1165—1240年)的“存在单一论”标志着苏非神秘主义的理论体系已基本完备。
    苏非神秘主义虽然产生于阿拉伯,但使之发扬光大的是波斯人。伊朗在中世纪真可谓命运多舛,几乎一直处于异族的统治之下。长期的异族统治是苏非思想在伊朗经久不衰的重要原因。连年的战火,异族的统治,使伊朗人深切感到现实的痛苦,因而遁入内心世界。而这时苏非思想已在伊斯兰世界流行,这种具有浓厚出世色彩的宗教思想正好迎合了当时伊朗人民的心理;而作为异族统治者,他们也乐于用消极避世的苏非思想来消磨伊朗人的反抗情绪,因而大力提倡和扶植。于是苏非神秘主义在伊朗迅速兴盛起来,在11—15世纪长达500年的时间里,苏非思想一直是伊朗社会的主导思想。
    当苏非神秘主义形成为一股强大的思想潮流时,对伊朗民众的社会生活、精神需求、文学艺术等方面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苏非神秘主义对伊朗文化的影响十分深远,且根深蒂固,犹如儒道释对中国文化的影响一般。在文学领域,苏非神秘主义在伊朗的盛行消弭了文学家与宗教学家的界限。在波斯,很多著名的大诗人本身就是苏非长老,或者说很多苏非长老都是当时名重一时的诗人。作为一名苏非长老或修道者,其修道深于他人,对苏非玄理的领悟深于他人,因此其达于沉醉的程度也深于他人,而诗人的锐感使他们在体悟苏非神秘主义玄理后能产生一种心灵主体的特殊感受,这种特殊感受使他们把形而上的玄理化为优美流畅的诗句,既能从中体味到神秘玄理,又能领略到艺术情趣。本来形而上学与文学的范畴是迥然不同的,然而苏非思想具有较强的实践性,它指导人生实践,与纯粹的形而上的哲学思辨不同,因而与文学产生了某种契合点,使苏非神秘主义的研究对象成了波斯中世纪诗歌的主要表现对象。因此,波斯的苏非诗人们把诗人的天赋与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密切融合,力求用自己的诗歌为广大信众授道解惑,用诗歌反映出自己对宇宙人生的最根本的认识,为此创造出了具有极高宗教价值、哲学价值、思想价值和文学价值的苏非神秘主义诗歌。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如果排除其具体的宗教因素和宗教修持,作为一种哲学观实际上是对绝对精神的追求。黑格尔在论穆拉维时说:苏非诗人们“从自己的特殊存在中解放出来,把自己沉没到永恒的绝对里”[2],苏非神秘主义诗歌的主要思想正是对绝对精神的追求。比如《玛斯纳维》开篇的《笛赋》:
    请听这芦笛讲述些什么,
    它在把别恨和离愁诉说:
    自从人们把我断离苇丛,
    男男女女诉怨于我笛孔;
    我渴求因离别碎裂的胸,
    好让我倾诉相思的苦痛;
    人一旦远离自己的故土,
    会日夜寻觅自己的归宿。[3]
    …………
    诗人用芦笛象征人的灵魂,用断离了苇丛的芦笛的呜咽哭诉,象征了人因原罪而迷失了方向的灵魂为回归原初而不断寻觅和追求。这种追求正是人为寻求个体精神与宇宙间的绝对精神相和谐而作出的不懈努力。
    在苏非神秘主义盛行之前,波斯诗歌是宫廷诗占居诗坛统治地位,十分繁荣兴盛,而苏非神秘主义使波斯诗歌从歌功颂德、优美而浅薄的宫廷诗转向阐述宗教哲理的神秘主义诗歌,使波斯诗歌的思想内容变得深广。这是波斯文学的一次重大转变。朱光潜先生曾说道:“诗虽不是讨论哲学和宣传宗教的工具,但是它的后面如果没有哲学和宗教,就不易达到深广的境界。”[4]苏非神秘主义诗歌的主旨虽然在宣传宗教和抒发宗教情感,但苏非神秘主义诗人们高超的艺术才能使宗教思想与诗歌的艺术魅力达到了完美的融合。可以说,是诗的艺术魅力支撑了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在波斯文化中的兴盛,反过来也正是深厚的苏非神秘主义思想支撑着波斯古典诗歌成为世界瑰宝。
    11至13世纪苏非神秘主义的理论体系已基本完备。当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在波斯迅速兴盛,波斯的苏非长老们面临的迫切问题不是如何构建理论体系,而是如何把深奥的苏非神秘主义哲理向广大的苏非信徒深入浅出地讲解。普通信徒一般文化水平较低,对纯理论纯思辨的苏非神秘主义哲理难以理解,而用讲故事、打比方的方式给他们深入浅出地讲解,就易懂得多,也容易被接受。因此,应运而生的便是苏非神秘主义叙事诗的迅速兴盛。苏非诗人们把自己对苏非神秘主义玄理冷静和深刻的认识用各种各样的故事表现出来,这些故事或取材于历史,或援引《古兰经》和《圣训》,或来源于民间,或是诗人杜撰,总之都是一些文学性和哲理性较强的故事,再经过诗人用高超的艺术手法加工成诗句,不仅形式优美流畅,朗朗上口,便于记诵,也便于流传,而且其思想的深刻更加深了其艺术的魅力,因此被大家奉为经典。比如萨纳伊(1080—1140年)的《真理之园》,阿塔尔(1145—1221年)的《百鸟朝凤》,内扎米(1141—1209年)的《五卷书》,贾米(1414—1492年)的《七宝座》等皆是苏非神秘主义文学的经典之作,而穆拉维的《玛斯纳维》是波斯苏非神秘主义文学中最伟大的著作(“玛斯纳维”本是一种诗体的名字,押韵方式是每一联的上下联押韵,即aa,bb,cc……,联与联之间换韵,偶尔相邻的两联也可不换韵。这种诗体一般用于叙事,因此“玛斯纳维”一般译为“叙事诗”。由于穆拉维用该词作书名,该词也成了专有名词)。
    穆拉维全名为毛拉挪·贾拉尔丁·穆罕默德·巴尔赫依·穆拉维·鲁米。以“毛拉挪”、“莫拉维”和“鲁米”之名而著名。“毛拉挪”意为“大毛拉”(毛拉是对伊斯兰教学者的称呼),是穆拉维所获的封号;“莫拉维”为“苏非长老”或“神学家”之意,是伊朗人对他的习惯敬称;因穆拉维长年居住在曾属于东罗马帝国版图的科尼亚(今属土耳其共和国),欧洲人便习惯称之为“鲁米”,意为“罗马人”。
    穆拉维于公元1207年出生于巴尔赫。其父亲巴哈尔丁·瓦拉德(?—1231年)是一位伊斯兰教教义学家,也是一位很有名望的苏非长老,在呼罗珊地区传经布道。1219年,蒙古人入侵巴尔赫,巴哈尔丁·瓦拉德带着300多名门徒举家迁徙。他们在途经内沙布尔时,拜见了当时著名的苏非长老阿塔尔。阿塔尔把自己阐述苏非奥义的著作《隐秘之书》赠送给了少年的穆拉维,使穆拉维深受其影响。巴哈尔丁·瓦拉德一行经过巴格达到了麦加朝觐,然后应小亚细亚地方朝廷之邀一路辗转到了科尼亚,在那里传经布道,建立苏非教团。巴哈尔丁·瓦拉德死于1231年,葬于科尼亚。
    24岁的穆拉维继承了其父亲之位。这时的穆拉维虽然具备了有关苏非奥义的知识,在教团内也有一定的名望,但并未进行具体的修行。1232年,其父亲的弟子赛义德·布尔汗诺丁·特尔玛兹从故乡千里迢迢来到科尼亚寻导师,到了科尼亚才知导师已故。特尔玛兹便指导穆拉维开始修行,让穆拉维一连修了3个“闭关四十日”,使他体验到滤净心性的美妙感觉。在特尔玛兹的指导下,穆拉维的修行日渐高深。不久,二人前往叙利亚的阿勒颇和大马士革,在那里认识了当时最具有影响力的苏非理论家伊本·阿拉比,穆拉维深受其影响。特尔玛兹死于1240年。穆拉维在40岁左右就成了名重一时的大苏非学者,尤其在小亚细亚更具有崇高的威望,人们都把他奉为精神导师,众多的信徒聚集在他周围,形成了著名的穆拉维苏非教团。在近800年的历史长河中,该教团的势力时强时弱,但从未中断,影响十分深远,乃至在当今欧美出现的“鲁米热”中仍可见其影响。
    1244年的某一天,一位不知来自何方的毫不知名的苏非游方僧夏姆士·大不里兹来到了科尼亚,与穆拉维一见如故,穆拉维视之为自己生命的知音,二人长期一起废寝忘食地探讨苏非奥义,吟诗作对,跳旋转舞。此时,穆拉维不到38岁,夏姆士60岁。穆拉维与夏姆士的旷世遇合一直是伊朗文学史上的一桩美谈,这次遇合使穆拉维焕发出诗人的激情,吟出了大量的神秘主义诗歌。若没有这次遇合,穆拉维很可能不会成为一位伟大的诗人。
    然而,穆拉维的门徒们看到自己的导师居然拜倒在一个毫不知名的游方僧面前,全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不再关心自己的门徒,于是妒火中烧,进行造谣中伤、挑拨离间,迫使夏姆士于1245年悄悄离开科尼亚,到了大马士革。夏姆士的离去使穆拉维感到寝食难安,十分痛苦,写了大量的信和激情澎湃的诗歌寄给夏姆士,又派自己的儿子苏丹·瓦拉德前去大马士革把夏姆士请了回来。两颗相互敬慕的心又聚在一起进行促膝长谈。过了几年,门徒们再次燃起妒火,对夏姆士进行百般折磨。1249年,夏姆士失踪了。穆拉维派人四处寻找未果,自己又亲自前往大马士革寻找,仍未果。有人说他到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居起来了,也有人说他被那帮卑劣的门徒们暗害了,这到现在为止一直是桩悬案。
    夏姆士的失踪使穆拉维感到极大的痛苦和激愤,在这种痛苦而激愤的心情中,在对夏姆士的思念中,穆拉维写了大量的诗歌。这时,给穆拉维痛苦的心灵带来抚慰的是萨拉合尔丁·扎尔库布。扎尔库布是科尼亚人,是一位金匠,没有多少文化,但他很能理解穆拉维的心,穆拉维也把他认作是夏姆士的再现。扎尔库布帮助穆拉维把写给夏姆士的诗歌汇编成《夏姆士集》,共有抒情诗2500首左右。扎尔库布陪伴了穆拉维10年,于1259年去世。
    1260年,霍萨姆尔丁·恰拉比来到穆拉维面前。霍萨姆尔丁也是位成名的大苏非,以本·阿赫依·土尔克(意为“豪爽的突厥人之子”)之名而著名。两人相互视为知己,在一起长年探讨苏非奥义。穆拉维对霍萨姆尔丁十分器重,也深刻认识到他对自己的促进作用,敬称他为“真主之光”,还曾说道:“夏姆士是太阳,扎尔库布是月亮,霍萨姆尔丁是星星,全都能指引路人。但在黑夜里,人们更多的是靠星星来辨别方向。”[5]的确,霍萨姆尔丁是夏姆士之后给穆拉维的人生带来重大影响的挚友,正是他建议穆拉维写一部阐述苏非奥义的传世之作。穆拉维接受了他的建议,从1260年开始着手写作《玛斯纳维》。一般是穆拉维吟诵,霍萨姆尔丁记录,然后把整理好的诗句向穆拉维复述一遍。两人经常通宵达旦地进行这项工作。《玛斯纳维》这部书写作了10年之久,其间因霍萨姆尔丁的妻子于1262年去世,为安慰霍萨姆尔丁,穆拉维把《玛斯纳维》的写作暂停了两年,从1264年重新开始,一直到穆拉维生命的最后时日。
    穆拉维于1273年12月去世,葬于科尼亚。出殡那天,科尼亚全城的百姓都来为他送行,哭声震天,大家都蜂拥上去争先抚摩他的灵柩,很多非穆斯林就在那天皈依了伊斯兰教,由此可见穆拉维当时的崇高声望。
    除了《夏姆士集》和《玛斯纳维》外,穆拉维还有《四行诗集》、《隐言录》(Fih-ma-fih)和《书信集》传世。《四行诗集》收录了1600首四行诗。《隐言录》是穆拉维在讲经布道时的口述,由其儿子和一些门徒记录整理而成,也是用故事和典故来阐述苏非玄理,因是用散文体写成的,比较明白易懂。《书信集》则是穆拉维给自己友人们的书信的汇集。
    《玛斯纳维》是一部讲述苏非神秘主义玄理的博大精深的叙事诗集,一共6卷,共计25000联诗句左右。《玛斯纳维》的内容从听众的角度可分为三类:一是穆拉维在讲经布道的集会上吟诵的,这部分内容比较浅显易懂,适合于大众的理解水平。二是穆拉维在与自己的好朋友们聚会时吟诵的,这部分内容的理论色彩就比较重。三是穆拉维在与霍萨姆尔丁单独相处、探讨苏非奥义时吟出的,这部分内容则晦涩艰深。《玛斯纳维》中有些诗句是在回答听众的提问,但把问题省去了,因此在逻辑上有些不连贯,这也影响了读者的理解。总之,《玛斯纳维》是一部艰深的作品,在当时穆拉维的朋友们和门徒们就对有些章节不能理解,求他给予详细解释。从这部书问世以来就不断有人为之作注释。但另一方面,《玛斯纳维》书中的故事或取材于历史典故,或援引《古兰经》和《圣训》,或来源于民间寓言故事,都是一般信众比较熟悉和容易理解的故事。穆拉维用这些并不复杂的故事,用精湛的语言、大量的比喻、隐喻和象征,把深奥的苏非玄理深入浅出地阐述得精妙绝伦,使整部《玛斯纳维》不仅具有博大精深的宗教哲学思想,而且具有很高的文学欣赏价值,不仅使苏非信徒也使普通读者产生共鸣,形成了一种审美的共性,为大众所接受。
    《玛斯纳维》采用的是大故事套小故事的艺术手法,重重叠叠,表面上有时离最初的大故事之题千里,实际上却是围绕某个玄理层层递进地进行阐述,并且每个大故事之间也环环紧扣,煌煌6卷中重重叠叠的故事涵盖了苏非神秘主义思想的方方面面。“存在单一论”是苏非神秘主义的一个核心思想,由著名的大苏非伊本·阿拉比提出。简单地说,“存在单一论”就是:真主是唯一的绝对实在,真主具有本质和无数中属性,自然万物都是真主各种不同属性的幻化和显现,它们源自真主,终将复归于真主。因此,自然万物皆是一种幻在,只有真主才是唯一绝对的实在。该理论源自著名的清真言: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玛斯纳维》中有大量的故事是阐述这一思想的。比如,第一卷中“傻瓜追逐影子鸟的故事”:
    一鸟儿飞翔在天空,
    其影映地似鸟动,
    一傻瓜想捕那影子鸟,
    拼命追逐体力全消耗,
    不晓彼乃空中鸟之影,
    此影本原何在也不明,
    他对鸟影频频射箭,
    箭袋因追逐变空扁,
    其生命之箭袋耗空生命逝速,
    只因他热衷于对影子的追逐。
    现实世界只是隐秘世界的一个影子,是一个幻在,只有真主所在的隐秘世界才是真实的,才是绝对的存在。人由于认知上的缺陷,往往对本原处于无知中,因此迷失在幻象世界中。穆拉维为向普通教众讲解对真主、对第一动因的认识,运用了很多生动直观的故事和比喻,“辘轳之喻”是其中一个非常经典又形象的譬喻。穆拉维说,井中的水桶打水,其实并非水桶自己所为,水桶被井绳控制着,而井绳又被辘轳控制着,左右着辘轳的是人的手,而左右着手的是人的脑,而主宰着人脑的是至高无上的真主。而人往往如水桶,对左右着自己的力量一无所知。
    那么,真主在何处?这是普通教众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穆拉维用了很多的故事来阐述这一问题。比如,第六卷中的“穷人寻宝”的故事:一个穷人向真主祈求财富,真主降示天启给他:“在一拱顶旁,脸朝格布勒,把箭上弦,射箭。箭落之处即是藏宝处。”于是,这个穷人不停地拉弓射箭,但始终没有挖掘到宝藏。在穷人绝望之时,真主的声音又响起:“我只让你把箭上弦,射箭。何曾让你拉弓?”这时,穷人才明白宝藏就在自己的最近处。这个故事阐述了苏非神秘主义一个十分重要的思想:真主就在我们最近处,而人在寻觅真主之路上往往背道而驰。该思想源自《古兰经》:“我比他的命脉还近于他。”(50∶16)苏非神秘主义认为,当人滤净自己的心性,就会发现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粒尘埃都揭示了真主的存在。
    “滤净心性”是苏非派功修的直接目标,是恢复人的神性,实现与真主合一的基石。穆拉维用了很多警句、比喻和故事来阐述“滤净心性”的重要性。比如,“把封口瓶子放置在阔水,内中空气使之漂浮不坠;安贫乐道之气充塞心田,便能平静于尘世之水面。”第一卷中有个十分精彩的故事:罗马人和中国人都声称自己的绘画技艺更高,于是国王让他们比赛。比赛在两间门对门的屋子里进行。中国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画出了精美绝伦的图画,而罗马人在他们的屋子里整天只做一件事——打磨墙壁,把墙壁磨得光亮无比。结果,中国人的画全映在了罗马人的墙上。该故事阐述了人只有滤净心性中的种种杂质,才能恢复光亮无比的纯洁的神性。
    苏非神秘主义中“泯灭自我”是与“滤净心性”相关的一个重要思想,对此穆拉维也作了深刻的阐述。我们来看第一卷中“鹦鹉和商人的故事”:一个商人要去印度做生意,临行前问自己的鹦鹉需要什么礼物,鹦鹉说你替我问问印度原野上那些自由自在的鹦鹉,它们是如何得到自由的。商人在印度看到那些自由自在的鹦鹉,便问出自家鹦鹉托付的话。不想,那些鹦鹉听了后,全都仆地而死。商人回到家中,对自家的鹦鹉说出看到的一切。那鹦鹉听了后,全身战栗,倒在笼中死去。商人伤心地打开笼门,想处理掉死鹦鹉。但那鹦鹉忽然展开翅膀飞走,获得了自由。在该故事中,穆拉维把肉体比喻为鸟笼,灵魂比喻为鸟儿,阐述了只有泯灭自我,灵魂才能得解脱。那么,“泯灭自我”是否就是指肉体死亡?关于这个问题让我们再看第六卷中“一法学家千方百计获得布哈拉总督布施的故事”:布哈拉总督十分慷慨大方,总是布施孤残贫疾人。一法学家一次又一次地伪装成孤残贫疾人,想获得布施,但都被总督识破,没能得到布施。法学家最后无奈地装成无钱入殓的死人,终于获得了总督的布施,法学家得意洋洋,撕破伪装。这时,穆拉维借总督之口说出了十分精辟的话语:“当你没有死,你没从我殿堂获得半点赏赐。”穆拉维认为,只有当人泯灭自我,才会获得真主的恩赐,“‘在死去之前去死’的秘密就在于此,紧跟着死亡会降下无数恩赐”。“在死去之前去死”是苏非神秘主义的一个重要思想,第一个“死”无疑指肉体的死亡,第二个“死”指泯灭自我。因此,“肉体死亡”与“泯灭自我”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笔者的理解是,“泯灭自我”在苏非神秘主义中是指人通过功修,滤净自身的“人”性,泯灭物质的自我,进入一种纯粹的精神境界,恢复先天的神性,进入“寂灭”,复归真主。
    第二卷中“四个人因对葡萄的叫法不同而产生争执”这个小故事在当今仍然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该故事讲:一个波斯人、一个阿拉伯人、一个突厥人、一个东罗马人结伴而行,某天偶然得了一枚硬币,4个人都想买葡萄吃,但因各自语言对葡萄的叫法不同而产生误会,乃至厮打起来。这种对同一事物的表述方式不同而引起的误会是世界上各宗教之间、各教派之间产生冲突的根源。
    总之,《玛斯纳维》囊括了苏非神秘主义的各种理论的精华,阐述了苏非神秘主义思想的精髓,是深邃的思想海洋,蕴藏着瑰丽的珍珠,是苏非神秘主义思想的集大成之作,苏非信徒们把这部书视为稀世珍宝,称之为“知识的海洋”。在伊朗,《玛斯纳维》具有崇高的地位,被誉为“波斯语的《古兰经》”。
    《玛斯纳维》是一部阐述苏非神秘主义思想的博大精深宗教哲学著作,但穆拉维以高超的艺术才能使宗教哲学与诗歌的艺术魅力达到了完美的融合。可以说,是深厚的苏非神秘主义思想和诗的艺术魅力使《玛斯纳维》成为博大精深的文学经典和思想瑰宝。穆拉维也以此诗集垂名青史,被奉为伊朗诗坛“四大柱石”之一,成为伊朗人民的精神导师。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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