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由于以往我们在马克思主义研究中把“思维与存在的关系”混同于“精神与物质的关系”,并以直观的思维方式来看待思维与存在,不理解它们是在实践的基础上历史地形成的一种动态的对立统一的关系,因而也不理解任何理论的真理性都是相对的,它只是在一定条件下才是真理;而往往把马克思的理论加以绝对化,看做是脱离具体关系而抽象存在的万古不变的准则,不作具体分析拿到丰富多彩的文学现象上来加以简单套用,以致于教条主义和庸俗社会学的批评在我国猖獗一时。这种情况现在虽然并不存在,但认为当今文艺的发展趋向消费化的现状已使马克思的理论丧失了“阐释的有效性”而予以放弃甚至否定又成了当今马克思主义理论界看待马克思主义的另一种倾向。这同样是一种以教条主义的观点来看待真理,而不理解理论的反思批判功能所造成的误判。 怎么来看待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与其说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对当今的文艺现状丧失了阐释的能力,不如说当今的文艺已没有能力来承担马克思提出的在促进人的自由解放现实“人性复归”方面的历史重任。所以需要我们放弃的不是马克思主义,而正是坚守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对现状的反思和批判的精神。这涉及我们对理论包括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的意义和作用的理解的问题。卡西尔在对欧洲18世纪哲学与17世纪哲学作比较研究中得出:在17世纪“理性是‘永恒真理’的王国”,是“通往超感觉的绝对世界的大门”。与之不同,到了18世纪,它就不再被看做只是一座“储存真理的宝库”,“而是引导我们去发现真理,建立真理和确定真理的独创性的理智力量”,即“把它视为一种能力,一种力量,这种能力和力量只有通过它的作用和效力才能充分理解”(19)。表明理论作为以原则的形式所承载的真理,它的内涵需要联系具体的客观实际并借助一定的方法在实际运用中才能得到激活,因为一切原则的东西总是绝对性与相对性的统一,它只有在一定条件下,在实际运用过程中才能使普遍的原则转化为具体的真理。这就需要借助一定的方法。所以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包括文艺理论中,观点与方法总是统一的。 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恩格斯在谈到马克思主义时特别强调“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它提供的“不是现成的教条,而是进一步研究的出发点和供这种研究使用的方法”(20)。并对“官方的黑格尔学派”视“黑格尔的全部遗产不过是可以用来套在任何论题上的刻板的公式,不过是可以用来在缺乏思想和实证知识时搪塞一下的词汇语录”(21)的见解作了尖锐的批判。全部马克思主义著作,就是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指导下按照唯物辩证的思维方法在分析、解决问题上的具体演示,所以不懂得唯物辩证法也就不可能真正理解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的基本原理是:没有抽象的真理,真理总是具体的”(22)。因而我们在学习马克思主义时,就不能仅仅只看它的结论,还应该关注这结论是怎样得出的,还应该同时把它当做是一种认识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法来进行学习。这样我们对于问题的理解才能避免抽象而会有具体的领会。唯此,马克思主义在我们意识中才是鲜活的,它是在具体的解决实际问题的过程中不断丰富而发展的。只要当时马克思所面临的现实问题在今天仍然存在,马克思主义就不会过时。这同样也应该是我们研究马克思主义美学和文艺理论所必须贯彻的思想原则。 比如对于“人的复归”这个命题,虽然马克思当初是针对人在活动中由于受物质所驱使而丧失了“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而提出的,但并不表明这种情况现在已不存在,只是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已与当年不完全相同。如果说在马克思写作《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当年,它主要是由外部原因,是由于资本主义异化劳动使得人把自己的劳动“变成仅仅维持自己生存的手段”所造成的,所以马克思构想了一个“作为人的人”主要是用来作为批判资本主义“异化劳动”的假设;那么,在经历了170年历史后的今天,虽然“异化劳动”的现象在社会上并没有完全消失,但是由于人的内部原因所造成的人的“异化”现象,即随着物质产品的不断丰富而带来人的物欲的不断膨胀,使人沉溺于一种“片面的享受”,而导致的“人自身的丧失”,正在成为当今社会的一种主导的“异化”倾向。但由于这种“异化”是由人的内部原因即欲望的膨胀所造成的,所以审美作为一种“无利害关系的自由愉快”在抵制欲望对人的统治,实现向作为“人的复归”的目标来说,就显得更有意义。它在肯定人的自由解放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从根本上是需要通过社会的变革和发展来实现的前提下,更凸显了文学艺术在引导着人走向回归自身之路过程中所应有的精神承担。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