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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为一种白话”①:吴稚晖与五四新文学(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艺争鸣 文贵良 参加讨论

    二、万花筒式的语言形态
    上文提及,吴稚晖的“放屁文章观”本质上追求言说的自由与写作的自由。自由是个体表达能趋向极致的灵魂。对言说自由的紧缩有时来自政治的压制,有时来自美学的区分,有时也来自因这些外部因素而扩张的自我设防。他把年轻时学八股文而来的压制、区分与自我设防统统拆除,为他的言说达于自由扫除了种种障碍。言说自由的表征在于其语言形态的本真性呈现,即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的状态。“放屁文章观”的自由状态不对白话与文言设防,他对文言与白话的区分不是那么严格,虽然他持有站在五四白话文一边的基本立场,但是不像钱玄同和鲁迅等人那样坚决废弃文言而提倡白话,因而他的言说才会多种多样。他的言说文言白话并陈,雅言俗语同现。很难用一种造型、一种风格来概括吴稚晖从晚清到五四时期的语言形态,暂时将其命名为“万花筒式的语言形态”,以表吴稚晖语言形态的多样性。这个名称并没有把白话作为主体,实际上,吴稚晖在陈独秀和胡适等人提倡白话文学之前就写了许多白话文。《“自由的胡说”与游戏文》一节曾以“丛林语言造型”描述吴稚晖的汉语造型,这个说法强调的是一个文本中汉语的丛生状态,而“万花筒式的语言形态”强调的是因表达不同的内容采取不同的方式。
    “万花筒式的语言形态”之一是政论脏话,这也在《“自由的胡说”与游戏文》一节中论述过,在此略过。
    “万花筒式的语言形态”之二是科技直言。“直言”即直白之言。如何表达西方近代的科技文明,也是文言的困境之一。晚清的中国士人要把西方科技文明向中下层民众传播,开启民智,这个困境无疑更让人焦虑。晚清民初的吴稚晖,在政治上信仰无政府主义,在知识上信仰科学主义。他在欧洲时期对西方的近代科学特别留心。1909年—1910年,他撰写了一部《上下古今谈》,以小说的形式讲述西方现代科技,比如地球是圆的、望远镜、照相术、地心吸力等,浅显生动,引人入胜,被胡适认为是晚清民初一部“有价值的书”。因为这部书用白话介绍西方科技,特别切中胡适的主张。《上下古今谈》虽带有说书体的痕迹,但因叙说的是西方科技,其白话要洗练简洁。十多岁的女孩王继英既是小说的主人公,也是西方科技的叙说者。王继英讲地球是圆的,讲到日月星辰之间的互相牵引,由此不得不讲到牛顿。简要地介绍了牛顿的生平后,继英接着说道:
    “他想,万物的移动,止有两个法子:一个是活的东西,自己能动;一个是没有活气的东西,动着他,他才动,没有动他,他就永远不动。何以那熟苹果脱了梗子,梗子又没有去动他,他为什么要动到地上去呢?”春桃道,“没有了梗子,自然向地上掉去,因为世界上的东西,是没有一件不向地上掉的。”继英拍手道:“如此,你也明白了。你想,苹果是一个没有活气的东西,自己不会动;他的移动,必定是有一件东西叫他动的。他何以偏偏不动到上面去,也不动到前面后面去,也不动到左面右面去,必定要动到下面去呢?即此便可以见得,那一件叫这苹果动的东西,不在上面,不在前面后面,不在左面右面,单单就在下面。下面是什么东西呢?就是这怪物的地皮。所以牛敦立刻明白,叫这苹果动到地皮上去的这件东西,必定就是地球里的一股气,这股气,可以叫做地心吸力。无论活的不活的,譬如活的是我们人,我们能自己移动,将手挽住了桅杆,可以悬在空中,然而止要一放手,就马上被这地心吸力,吸到地上。不活的东西,譬如这苹果,被梗子连住了,可以挂在树上,然而止要梗子一断,亦马上被这地心吸力吸到地上去了。”(21)
    读完这段话,对于一般人来讲,不一定能彻底明白牛顿万有引力的规律,但是至少会认可万有引力的存在。能实现后一目的,无疑表明开启民智的成功。丁韪良在《西学考略》中曾介绍牛顿见苹果落地而得出万有引力的故事:
    清初有英国人奈端(一作牛董)崛起,此理乃明。相传奈氏见苹果坠地,因思何以下坠而不上飞,是必有故,于是推得吸力(一作摄力)相引之理。盖万物莫不具此力,惟按质之重轻互为吸引,质之小者被移多(“多”疑为衍字——引者),故见苹界(“界”应为“果”字之误)动而坠地,因被地力所吸也。地与各行星之绕日,亦因被日所吸。其吸而不坠者,因直行与下坠二力相称,故不离不毗而环绕焉(月之绕地亦然)。奈氏推得力之大小,按远近自乘反比(如物距地心加倍其重不过四分之一)。由此而推各星之轻重与质之疏密,无不可得。奈氏于天文格致等学更旧推新者无数,而功莫大于发明吸力之一端。因吸力为重学之根本;无之,则天文格致等学均虚薄而无凭矣。(22)
    由苹果落地而直奔“吸力相引之理”的结论,这一步走得太快。中国大多数人恐怕很难一下子接受。有关万有引力的一些定律也是介绍性的,很难让人明白个中道理。与之相比,吴稚晖叙说西方科技和文明,语言流畅明白,不事雕琢,求真浅显,确能传播文明,开启民智。
    “万花筒式的语言形态”之三是人物语言的口语化。吴稚晖叙事记人的语言,模仿性很强,活灵活现。他居住在英国伦敦时曾去看望中国同胞,他所记叙的人物语言情态毕现:
    乃喊云,湖北老来,湖北老来。(23)
    湖北老又云,我们都是自己人,香香亦无妨。(24)
    其一陋山东人曰,我昨天在公使馆,他们说这一回俄、日打仗下来,我们中国终不得了,(这话的确是公使馆里来者)那王公云(山东人姓王),少要放屁,你听了话,不要瞎说,乃陋山东人忸怩不敢言。王公云,这人是山东人,到这里来耍把戏的,现在就要回去了。(25)
    1903年《旅英时游览情形》(民国前九年十二月二十日)
    “火车至伦敦,三等单三十二个半仙令,来回六十二个半仙令。”(26)
    二十三日,此乃十二月二十三也,公等今日做些什么?一路街上跑跑看看,真正百物都全,比起爱丁勃鲁,有天壤之别。将近午中,又吃了一个蛋,一盅茶,一块面包,(以后吃东西,大约如此,曾吃过一盘牛肉,一盘鱼,一盘火肉,总不外六本士,九本士,三本士)。(27)
    1909写给女儿的信《示儿详女芙》全部用白话,还夹杂着“你里”“老小”等俗语。尽管词语不丰富,但通俗好懂。如:“从哥伦埠开了船,大约要六天六夜,方进红海。这一段还顶长。我是遇着点风。然而他们都说很平和,就是有点风,困了两天,人反觉鲜健,不要紧的。”(28)
    “万花筒式的语言形态”其四是学理语言通俗化,以日常生活做底,少抽象学术化的概念演绎,多具体实在的生活具象。吴稚晖早在民国前就开始用文言白话相结合的方式表达学理。他《坐在火车站上瞎想》载《新世纪》第六十三号(1908年9月5日)。其题目采用现代白话,而行文为文言与白话相结合,文言是主,白话居次。如论“言论自由”:
    言论自由。为之下注语者。皆止谓使当言者可以敢言。他人未言者。可以创言。如是而已。今乃知此等解说之未尽其义。当附益两条:
    (一)我们心上要说的。不管别人说过。或已经说得很精当。很详细。我们只管说我们的。只(疑为“这”的无锡读音——引者)也叫做言论自由。
    (二)我们心上要说的。不管说得好。说得不好。只管说。只也叫做言论自由。(29)
    “言论自由”是晚清所提倡的“自由”的内涵之一。何谓“自由”的真谛?自由是不以妨碍他人自由为前提。那么言论自由就以不妨碍他人的言论自由为前提。仅仅是这样的理解还比较抽象,吴稚晖先以文言概括他所谓的“言论自由”的本质“使当言者可以敢言。他人未言者,可以创言”。“创言”之意非常清楚,即说他人没有说过的。但他觉得“敢言”似乎还有阐释的必要,于是用白话的“附益两条”加以说明。一、我想说,无论别人说得怎样,我只管说。二、我想说,无论自己说得好不好,我只管说。吴稚晖的言论自由特别强调“言论自由”中突破自我的方面,这是在严复和梁启超的自由观中缺乏的内容。
    在五四时期的科玄论战中,吴稚晖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长文《一个新信仰的宇宙观及人生观》(1923年)。吴稚晖称“拿着乡下老头儿靠在‘柴积’上、晒‘日黄’,说闲话的态度”(30)写作《一个新信仰的宇宙观及人生观》。其态度指向日常、世俗、普通,下降到毛厕里的石头的高度去看待世界。他首先要阐明的是宇宙观。宇宙观要回答的是宇宙的本源是什么。他认为是“一个”:
    放之则弥六合,变为万有,是这一个;卷之则退藏于密,变为没有,也是这一个;陈老古董所谓万物有生,原质是风、水、地、火,或金、木、水、火、土,是这一个。新西洋景所谓绵延创化,是片断而非整个,只有真时,并无空间,也是这一个。所以不消说得,煤油大王家的哲学主义,名叫实验,吴稚晖拼命做这文章,鼓吹物质,是这一个。就是那低眉菩萨的涅槃,悲观少年的虚无,也是这一个。我不管什么叫做无极、太极、道妙、真如,又不管一元、多元、玄元、灵子,我止晓得逼住了我,最后定说到了“一个”。(31)
    这段话包容古今中外对世界本源的认识,学理名词也络绎而来,但不呆板沉滞,而是相当跳跃起伏。他归结一句“我说的‘一个’,我自己固然就是他;便是毛厕里的石头也是他”。吴稚晖接着提出“一个”是活物,万有世界是活物,“无”也是活物,毛厕里的石头也是活物。这里的“活”自然不是指动物和生物生长意义上的“活”的内涵。“活物”之所以为“活物”需要两个条件:“要有质地”和“能感觉”。(32)人、石头、玫瑰、苍蝇,甚至毛厕里的石头都有原质,第一个条件满足了(只是“无”也是一个活物的话,其原质是什么呢?疑问之一)。吴稚晖在具体讲万有的感觉之前,他破除“人是万物之灵”的观念,这个观念的推论之一是人的感觉处于最高等级。但是吴稚晖强烈反对这类观点:人的嗅觉不及狗,人的视觉不及猫。推论之二是人的思想理智高于其他动物,吴稚晖同样反对这种观点:织物不及蚕,建物不及蜂。孔老先生的“仁”、耶老先生的“爱人如己”、无政府主义的“各尽所能,各取所需”,都不过是人类的自吹。万物的感觉只有状况的异同,没有程度的高下。毛厕里的石头也有感觉:“一块毛厕里的石头,可以阅几十代人而依然如故;见数百兆苍蝇存灭;看千万棵玫瑰树忽而芬芳,忽而枯萎。”更有甚者:“一旦为化学家检入玻璃瓶,用火酒的石料供给着,他就排斥一部分故体,一部分去寻着新的她,发起大大的爱情。他的冲动的爱情,何尝少异于才子佳人?”(33)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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