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范小青的规避、转移和找寻 在苏州土生土长的作家范小青,自1985年开始由青春主题写作转向苏州市民原生态日常空间的打造。日常生活的耳濡目染、精神世界的无形塑造和熏陶都使得“苏州”成为范小青创作选材的一个重要基点,并且成为一种强烈的内在冲动和创作动因。“从来就没有、也不可能有脱离了日常生活的宏大,如果硬说有,那就是硬说出来的,其实是没有的。”③范小青的苏州空间仍然继承陆文夫先生的“行走”传统,从日常生活的小巷起步,但是不限制于此,苏州的小巷、苏州的园林、苏州的美食、苏州的评弹昆曲、苏州的民俗风物、逝去的老苏州风景等等,这些日常生活空间的现实景观以及记忆中陈旧的风景都作为范小青个人独特的,又具有一定共性的空间体验,有意无意地被作家纳入作品,如《瑞云》、《顾氏传人》、《单线联系》、《文火煨肥羊》、《天砚》等,苏州古城的文化风貌与日常人情共同构建成不可或缺的苏州日常生活的表征空间,而且营造出“佛文化”的淡远意境,折射出了哲理的韵味。在《昨夜遭遇》、《城市陷阱》、《病历》、《失踪》、《谎言》、《错误路线》中作家撷取了一个个日常生活空间片段,人与空间的矛盾,人与人之间的、人与自我之间的隔膜在这一系列空间转移、并置中得以巧妙地展示,直指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和精神危机。 小说《短信话吧》的副处长在官场不停的空间转移,从多人监视下的大办公室努力升迁到两个人的副处办公室,从误会重重的此单位调到彼单位,但是具体单位的调动仍然无法摆脱短信、手机等虚拟空间对人的制约和操纵,于是在《我们都在服务区》中的桂平决定一天不拿手机,得到短暂的轻松自由之后就是无尽的莫名惶恐,别人找不到自己的同时,感觉自己也被社会遗弃了,于是采取各种拔卡、换号等小手段,经过几番折腾表面看来桂平似乎回到原点,但是桂平内心对日常生活的韧性增强了,一边抱怨一边去适应这样的生活。虽然在官场权力、器物与人对空间的争夺和彼此规训中,政治空间和虚拟空间无孔不入奴役着人的日常生活观念,即吉登斯所言的“时空分延”,实质是“现代人身处文明与野蛮的双重合谋和屠杀中”④。但是在被分离和压缩的时空中,人没有一味沉沦或顺从,也没有完全迷失自我,而是采取各种小伎俩、小手段来改造日常生活,丰富个体的精神空间、增强自我的心理韧性,这些仍然是范小青小说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否则就不会出现主人公一次次的空间转移和坚守了。《人间信息》的建一在讨债为主的日常生活空间中疲于奔命,险些命丧车祸,要到债务后,周围的亲戚和朋友都逐渐淡忘他的生死之旅,包括建一自己也麻木遗忘,并且获得自我解脱。建一的遗忘是主动地选择,是相对消费社会金钱至上、人情冷漠的主动逃避,不是向外扩张反抗而是向内的自我挣扎,建一用改变自我的非对抗性策略来平衡日常生活空间的冷淡平庸,虽然悲凉但也是无奈的选择,“一种孤独而凄厉的尖叫声正从来自日常生活的腹地深处和洞穴中升起……川流不息的沟通以及穿梭往来地信息传递相反却导致了难以忍受的孤独”⑤。此外,反映城乡差距的《城乡简史》,作者有意摒弃对历史的进化论线性时间讲述,而是通过两个普通底层小人物王才和自清分别在城市乡村两个日常空间的“双向寻找”来展开城/乡结构和城/乡关系的探寻,“乡下人进城”寻找“香薰精油”的背后憧憬着现代消费生活的神话;“城市人下乡”则找寻“账本/书”被遗弃后的精神寄托。沉闷贫乏的城/乡日常生活空间因为外来者的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寻找”而重新被激活,“戏剧性中散发的那股倔强的延异性力量”直抵俗世的灵魂。范小青“依靠小说的智慧来刺激沉闷、庸常的生活。因为,日常生活的平庸性,是消费社会持续发展的一个重要的社会心理基础,冲决、解构这种平庸性,切实而机智地表达对这个时代人性的理解和深刻洞察,穿越表象、直抵事物背后的荒诞和遮蔽,发现惟有小说才能发现的事物的原生态样貌。”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