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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灵说的精神轨迹:从李贽到袁宏道(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国人民大学学报》2 肖鹰 参加讨论

    三、“不法为法,不古为古”
    性灵论的主旨是主张自由任性的自我表现,为达此目的,就必须破除拟古派所设置的唯古是崇、步趋模拟的立场。宏道说:
    [《叙小修诗》之二]盖诗文至近代而卑极矣,文则必欲准于秦汉,诗则必欲准于盛唐,抄袭模拟,影响步趋,见人有一语不相肖者,则共指以为野狐外道。曾不知文准秦、汉矣,秦、汉人何尝字字学六经欤?诗准盛唐矣,盛唐人何尝字字学汉、魏欤?秦、汉而学六经,岂复有秦、汉之文?盛唐而学汉、魏,岂复有盛唐之诗?唯夫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所以可贵,原不可以优劣论也。且夫天下之物,孤行则必不可无,必不可无,虽欲废焉而不能;雷同则可以不有,可以不有,则虽欲存焉而不能。故吾谓今之诗文不传矣。其万一传者,或今闾阎妇人孺子所唱擘破玉、打草竿之类,犹是无闻无识真人所作,故多真声,不效颦于汉、魏,不学步于盛唐,任性而发,尚能通于人之喜怒哀乐嗜好情欲,是可喜也。[19](P188)
    前后七子的文学旗帜是尚古非今,与之相反对,则是去古推今。李贽说:“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降而为六朝,变而为近体;又变而为传奇,变而为院本,为杂剧,为《西厢曲》,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皆古今之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故吾因是而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更说甚么《六经》,更说甚么《语》、《孟》乎?”[20](P92)这是当时最激烈大胆的反复古言论。宏道批评复古派“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主张,使用的武器也从李贽所谓“皆古今之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之主张演化出来。在“真心出至文”的立论下,李贽将原本不为文学正统所认可的俚俗文艺推崇为“天下至文”,而且转而菲薄圣典《六经》;宏道的论说,则以“代有升降,而法不相沿,各极其变,各穷其趣”立论,同样否定“古胜今弱”,也同样推崇民间“无闻无识真人所作”的俚俗文艺,嘉奖其妙处在于不模拟剽窃,“任性而发”。“尚能通于人之喜怒哀乐嗜好情欲,是可喜也。”宏道此说发出的是对人生自然情感欲望的肯定,将之作为文艺的主题内容,特别明确地发出文艺世俗化的呼声。就此而言,虽然两人都关注并吸取民间俚俗文艺的素朴自然之意,但是,李贽的立场仍然还是在一个“士夫”的“精神建构”上,而宏道则表达着“士夫”精神并追求世俗欲望情感的意志。
    1596年,在写作《叙小修诗》的同年,宏道写了《诸大家时文序》等文,阐述“时变文变”,“文必从古而今”的文学演变观。在《诸大家时文序》中,宏道指出:“以后视今,今犹古也”,古今之分,是延续转变的。他批评拟袭古文词作文的做法,认为如此导致了“所谓古文者,至今日而蔽极”的文坛状态。他说:
    优于汉谓之文,不文矣;奴于唐谓之诗,不诗矣。取宋、元诸公之余沫而润色之,谓之词曲诸家,不词曲诸家矣。大约愈古愈近,愈似愈赝,天地间真文澌灭殆尽。独博士家言,犹有可取。其体无沿袭,其词必极才之所至,其调年变而月不同,手眼各出,机轴亦异,二百年来,上之所以取士,与士子之伸其独往者,仅有此文。而卑今之士,反以为文不类古,至摈斥之,不见齿于词林。嗟夫,彼不知有时也,安知有文![21](P184—185)
    宏道认为模拟古词作文,“愈古愈近,愈似愈赝,天地间真文澌灭殆尽”;他推崇时文,“体无沿袭,其词必极才之所至,其调年变而月不同,手眼各出,机轴亦异”。比之于“古文”(拟古之文),“时文”的长处就在于依时顺变,“手眼各出,机轴亦异”,即成为随心任情的真实表现。
    “求真”,是宏道反拟古复古的意旨所在。在《丘长儒》(1596年)一信中,他说:
    大抵物真则贵,真则我面不能同君面,而况古人之面貌乎?……今之君子,乃欲概天下而唐之,又且以不唐病宋。夫既以不唐病宋矣,何不以不选病唐,不汉、魏病选,不三百篇病汉,不结绳鸟迹病三百篇耶?果儿,反不如一张白纸,诗灯一派,扫土而尽矣。夫诗之气,一代减一代,故古也厚今也薄。诗之奇之妙之工无所不极,一代盛一代,故古有不尽之情,今无不写之景。然则古何必高,今何必卑哉?[22](P285)
    “真”是个人才气性情的独特存在,它不仅不能求同于古人,而且也不能混同于古人。“贵真”,就是推崇表现自我的个性真实。《诗经》、汉魏诗歌、选体(源自萧统《文选》)诗歌、唐代诗歌、宋代诗歌,是历史递进的。宏道认为,从情感气势而言,诗作从古而今确有一个递减之势;但从状写奇妙而言,诗作却是今优于古。“古有不尽之情,今无不写之景”,自然不可尊古卑今。在1597年的《江进之》一信中,宏道提出“夫物始繁者终必简,始晦者终必明,始乱者终必整,始艰者终必流丽痛快”的论说,以此为准则,诗文发展,从古至今,后代优于前代。“世道既变,文亦因之,今之不必摹古者也,亦势也……人事物态,有时而更,乡语方言,有时而易,事今日之事,则亦文今日之文而已矣。”[23](P515—516)
    “求真”,要表现“真我面目”,则不能“有法”(拘于格套),而是要“无法”(不拘格套),信心任口而作。在1597年《小陶论书》一文中,宏道提出“古人无法,不可学”的论说:
    小陶与一友人论书。陶曰:“公书却带俗气,当从二王入门。”友人曰:“是也。然二王安得俗?”陶曰:“不然。凡学诗者从盛唐入,其流必为白雪楼;学书者从二王入,其流必为停云馆。盖二王妙处,无畦径可入,学者摹之不得,必至圆熟媚软。公看苏、黄诸君,何曾一笔效古人,然精神跃出,与二王并可不朽。昔人有向鲁直道子瞻书但无古法者,鲁直曰:‘古人复何法哉?’此言得诗文三昧,不独字学。”余闻之失笑曰:“如公言,奚独诗文?禅宗儒旨,一以贯之矣。”[24](P472—473)
    在《答张东阿》(1599年)信中,宏道说:“唐人妙处,正在无法耳。如六朝、汉、魏者,唐人既以为不必法,沈、宋、李、杜者,唐之人虽慕之,亦决不肯法,此李唐所以度越千古也。”[25](P753)在宏道看来,古人的妙处,就在于求真,不步趋模拟,不循规蹈矩,即无法而行。因此,他认为,学古人,唯一可学的就是其“无法”。在《叙竹林集》(1599年)中,宏道说:
    往与伯修过董玄宰。伯修曰“近代画苑诸名家,如文征仲、唐伯虎、沈石田軰,颇有古人笔意不?”玄宰曰:“近代高手,无一笔不肖古人者。夫无不肖,即无肖也,谓之无画可也。”余闻之悚然曰:“是见道语也。”故善画者,师物不师人;善学者,师心不师道;善为诗者,师森罗万像,不师先辈。法李唐者,岂谓其机格与字句哉?法其不为汉,不为魏,不为六朝之心而已,是真法者也。是故减灶背水之法,迹而败,未若反而胜也。夫反所以迹也。今之作者,见人一语肖物,目为新诗,取古人一二浮滥之语,句而字矩之,谬谓复古,是迹其法,不迹其胜者也,败之道也。嗟夫!是犹呼傅粉抹墨之人,而直谓之蔡中郎,岂不悖哉!……不法为法,不古为古。[26](P700—701)
    董其昌(玄宰)所谓“无不肖,即无肖”,是指习画者临摹古人,从笔画上模拟古人,仅得其笔画形式(“无不肖”),而失其精神气韵——“无肖”。绘画的旨归是以形得神,无神,即“无画”。宏道对董说作发挥,在“人—物”、“道—心”、“万象—先辈”三重两极对立中,明确主张以“物”、“心”和“万象”为师。宏道的选择,是要排斥他人(人)、学问(道)和古人(先辈)的障碍,让自我以无拘束的心灵直接与现实万象打交道。宏道提出学习古人,不能从形式、字句着手——袭其迹,而要得其精神真谛——反所以迹。唐人能创作不朽于世的唐诗,其“真法”就是唐人自作唐人,即“其不为汉,不为魏,不为六朝之心”。“不法为法,不古为古”,在宏道看来,“法”与“古”的至理均在于自我与自然的直接交流以及相应的真情表现。
    宏道写于1600年的《雪涛阁集序》,当是他关于“时异文变”思想的一篇总结性的文章。在该文中,他说:
    文之不能不古而今也,时使之也……夫古有古之时,今有今之时,袭古人语言之迹,而冒以为古,是处严冬而袭夏之葛者也。《骚》之不袭《雅》也,《雅》之体穷于怨,不《骚》不足以寄也。后之人有拟而为之者,终不肖也,何也?彼直求《骚》于《骚》之中也。至苏、李述别及《十九》等篇,《骚》之音节体致皆变矣,然不谓之真《骚》不可也。古之为诗者,有泛寄之情,无直书之事;而其为文也,有直书之事,无泛寄之情,故诗虚而文实。晋、唐以后,为诗者有赠别,有叙事;为文者有辩说,有论叙。架空而言,不必有其事与其人,是诗之体已不虚,而文之体已不能实矣。古人之法,顾安可概哉!……近代文人,始为复古之说以胜之。夫复古是已,然至以剿袭为复古,句比字拟,务为牵合,弃目前之景,摭腐滥之辞,有才者诎于法,而不敢自伸其才,无之者,拾一二浮泛之语,帮凑成诗。智者牵于习,而愚者乐其易,一唱亿和,优人驺子,皆谈雅道。吁,诗至此,抑可羞哉!夫即诗而文之为弊,盖可知矣。[27](P709—710)
    宏道在这里以屈原创作的《离骚》体裁为中心,论述了诗歌体裁、风格必然顺时而变的规律。“《骚》之不袭《雅》也,《雅》之体穷于怨,不《骚》不足以寄也。”宏道承认《诗经》中的《雅》与《骚》之间有情感上的相近性,但又认为《雅》的体式不足以表达屈原的情感,因此屈原创作《骚》体裁。应当注意的是,宏道一方面看到苏、李述别诗及《古诗十九首》对《骚》体的改变,另一方面又肯定它们对《骚》的精神继承性,认为必须称为“真《骚》”。这说明,宏道主张诗文顺时而变,反对因袭古人,但并不反对和否定从古而今的传承关系。进而言之,宏道论及从古而今,诗由虚而实、文由实而虚的演变,并得出古人之法变化无穷,不可概括。在对文学历史演变规律认知的基础上,宏道指出复古主义的症结在于:字比句拟、拘于格套,致使作者对外与生动的现实人生隔绝,对内屈抑才情心意,从而不得不终结于模拟附和,文学创新之力衰竭。
    在古今、新旧之争中,宏道并不一味厚今薄古、喜新厌旧。他对于古今新旧,只持一个标准去衡量,即是否出于性灵之作。江盈科《敝箧集叙》记述说,袁宏道曾告之:
    唐人之诗,无论工不工,第取而读之,其色鲜妍,如旦晚脱笔研者。今人之诗即工乎,然句句字字拾人饤饾,才离笔研,已似旧诗矣。夫唐人千岁而新,今人脱手而旧,岂非流自性灵与出自模拟者所从来异乎!……盖新者见嗜,旧者见厌,物之恒理。唯诗亦然,新则人争嗜之,旧则人争厌之。流自性灵者,不期新而新;出自模拟者,力求脱旧而转得旧。由斯以观,诗期于自性灵出尔,又何必唐,何必初与成之为沾沾哉! [28](P1685)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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