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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气·大气·灵气论葛水平乡土小说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艺报》2012年11月26日 孙吉民 参加讨论

在城市化进程迅速吞噬乡土文明的今天,很多所谓的乡土小说,虚伪得像造梦。葛水平的小说横空出世,带着大山的气息、历史的沧桑、生命的厚重进入文坛。
    好的小说必然要接地气。何谓地气?地气就是生活,宽广深厚的生活。不仅仅拘泥于个人的生活经验,要有总揽历史、国家、民族的历史维度和表现地域民俗风情的空间维度。正如司马相如所说,“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览人物”。
    葛水平的乡土小说既有反映抗战历史的《狗狗狗》《道格拉斯/China》《黑雪球》,也有以土改为背景的《甩鞭》,以“文革”为背景的《夏天的故事》,还有反映当下农村处境的《地气》《喊山》《黑口》《守望》《凉哇哇的雪》等。葛水平对历史的观照是宏观的,但表现历史的切入点却是边缘的。她笔下的人物不是站在时代风口浪尖的先锋式人物,而是隐藏在大山的深处,时代的波澜总是最后才震荡到他们身上。如《狗狗狗》,故事发生在1945年7月日军撤离时期太行山大峡谷中的山神凹和后柳沟村,8年间鬼子只来过两次,第一次从风脉岭走了,第二次的屠杀给村子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两个村子只剩下三个人,女人秋以坚韧的母性承担起繁衍子孙的神圣使命。伟大的人性挺立在历史的沧桑中。《地气》以一个偏远山村走向现代文明为背景,“住了百年的十里岭,说不能住人就不能住人了”,“原先岭上有十几户人家,后来陆续都迁走了,就剩了两户”, 学生只有一个,乡村教师王福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村。他仿佛一个被现代社会遗弃的人,然而正是因为他的存在,那山那地也才有了人气和灵气。
    对地域文化、风土民情的看重
    
葛水平小说中的乡土世界、地域空间带有浓郁的晋南风情,这就使得她笔下的故事更富生活质感,人物更加真实具体。如《甩鞭》中,甩鞭是一个富有诗意的场景:大年三十后晌,铁孩取来鞭子在供桌上点香磕头,“麻五拿了鞭走到大门外站在碾盘上,王引兰看到窑庄男男女女都站在碾盘周围,甩鞭人麻五张开了腕口,一条生命弧线炸开了。鞭声不沾尘土与落雪交融,王引兰觉得心开了,血沸了”。在除夕夜,忽然“听到遥远处有一声雷响,生生滚了地气,在天地邈远之中,浩浩荡荡传来。紧接着是大片雷声从漠漠旷野中疾速滚过”,原来是甩鞭啦!来自浩渺天宇惊雷般的鞭声,竟让王引兰的灵魂战栗。小说中甩鞭是一种呼唤生命春天的象征。王引兰在裂帛般响亮的鞭声里梦想着油菜花开的美丽,在干巴巴的鞭声里看到梦想的流星划落。葛水平把地域文化风俗作为主人公的生命底色,把来自于远古的生命激情、来自文化共同体的生命渴望,通过仪式表达出来。《天殇》中,泡在水缸里合婚的一对青花瓷瓶,竟然毁掉了另一个姑娘的一生,她变成了傻子;上官芳出嫁时进了婆家门,“迈动一双小脚颠颠地前走,头也不敢抬。这是四合院,由外走来,木底鞋踏上上屋的砖地,发出清脆的嘎嘎声,迈出门槛迈进门槛,一些事情来不及考虑双膝就跪在了蒲团上”。葛水平将风俗人情的描写和人物命运的微妙转折巧妙融合在一起。《喊山》中,葛水平这样描写故乡的山:“太行山大峡谷走到这里开始瘦了,瘦得只剩下一道细细的梁。从远处望去赤条条的青石头儿悬壁上下,绕着几丝儿云,像一头抽干了力气的骡子,瘦得肋骨一条条挂出来,挂了几户人家。”既是写山,又是在写山上的人。太行山的背影几乎出现在她所有的乡土小说中,与主人公们同休戚。对地域文化、风土民情的细腻把握,是葛水平展开历史人生叙事的土壤,也是地气的根基所在。
    有“须眉气”的乡土小说创作
    
葛水平乡土小说写得大气,有须眉气。一方面体现为悲悯精神,另一方面体现为批判反思意识。葛水平似乎对悲剧有非常敏锐的感知力。这可能和养育她的土地有关,绵延深邃的太行山,沟壑纵横,干旱缺水。她笔下的人物,有苦难的人生、无常的命运。对这些人物,作家往往以大山一样宽厚的胸怀容纳他们,礼赞崇高者,同情不幸者,原谅弱小者。《狗狗狗》中的秋,从小当童养媳,丈夫没有性能力,在日军血洗小山村时,情人武嘎又被带走。她哺育幸存少年虎庆长大,和他生儿育女。“秋知道她想要做的事是有教养和有信条的人不能赞许的,然而她又无论如何无法和人说出她的仇恨,她的仇恨像一匹母马一样甘愿套上羁轭,她心甘情愿为此而劳作、劳作。东洋鬼子不是要想杀咱吗?看吧,哪有大山里的生灵能杀绝啊!”秋一直生育到52岁,形容枯槁。秋的坚韧成为民族绵延生息的脊梁,她以繁衍后代的方式反抗东洋鬼子,令人崇敬,作家对她进行了崇高的礼赞。而秋的丈夫拴柱是一个懦夫,曾经给日本人当向导,对这个污点人物,作家借秋的口原谅了他,从灾难中活过来的人都不易啊!《天殇》中命运多舛的上官芳,丈夫、公婆、两个儿子先后死去,她一心想向欺负自家的大伯复仇,甚至当了土匪头子,可她最终放弃了复仇,误入军阀诱降圈套死于非命,这个传奇女子一生都想挣脱命运的魔咒,但最终以悲剧收场,她的生令人敬,她的死令人叹。《黑口》中的兰州李,美梦还没做够就被埋在煤窑下,让人同情。《甩鞭》中的铁孩,为了得到王引兰,谋害了她的前两任丈夫,铁孩的歹毒让人仇恨,但铁孩作为一个底层被漠视者对爱情的坚忍、执著、激情也算得上旷世奇观,作家对他又恨又怜,写了他被王引兰刺死时的迟疑和惆怅。
    葛水平小说对乡土文化有反思和批判。如《天殇》中王书农的狭隘、自私、贪婪,《地气》中两对夫妻的互相算计、使绊子,《空地》中众位村民的见危不救,各家自扫门前雪,《黑口》中的矿长为了掩盖事故真相“谋杀”了兰州李。时时让读者对人性的阴暗和残酷感到心寒。但葛水平从骨子里是爱这些人物的,她从未彻底批判过她的乡亲。王书农到底还是被上官芳感动了,把她的灵位恭恭敬敬请到祖宗祠堂里。李苗和翠花打算以后要月月相跟着给王福顺老师送鸡蛋。村民们对张保红过于热心别人的事情冷嘲热讽,袖手旁观,但大年初一迎喜神的隆重仪式,却选张保红当了主持人,大家认为“他年龄虽然不大,但做的事情够大。乡下人相信,磨难会在五畜六禽中激起残忍,而人的心间就应该唤醒良善,良善是人活下去的光明”。矿长在兰州李死后,对别的矿工格外友好。葛水平以宽广的胸怀包容这些善良和狭隘并存的乡下人,相信他们心底有善,总会在某一时刻回归善良之途。
    作家有慈悲之心,因此能悲悯众生,体谅众生,宽宥众生。葛水平的大气,以慈悲心为底蕴,告诉读者以坚韧的生之力量面对人生的灰暗和无常。就如上官芳对刀客儿子死于非命的态度:“既是在山上没的命,就把他埋到这山上,让他呼吸着这山上的透爽的风睡去吧。没有命的儿啊,随了风去吧——”(《天殇》)又如王引兰经历两任丈夫横死发出的感慨:“人住在地上,地给了男人和女人种种生存的命,命牵了你往哪走就得往哪走。”(《甩鞭》)这不是悲观,而是达观。
    天然去雕饰的写作气场
    
很多人读葛水平的小说,都能感受到她的灵气,那种气场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小说语言写来自然天成,没有雕琢痕迹而境界全出,如“活是归宿和安宁,风是飘零,雪是散落和湮灭,在这广漠的大山中骤然变得渺小了的牛车,在天地相接下看上去几近于无了”。这是王引兰丧夫之后坐着牛车回窑庄的场面,在天地之中,人是那样渺小,在人生的风雪交加中,不安于命又能怎样呢?葛水平写来自然、自在,融入了对生存的思考。《天殇》中这样描写上官芳之死,“上官芳抬起头望着,黑色的奔放。黑色的狂欢。听得‘啪’一声枪响,撕裂了灰暗的天幕,上官芳看到尖硬的石头在柔软的水中泛着红光,红是红日一般的亮丽和刺激。她在倒下去的时候想着春事已浓了,想起一双绕膝的小儿,她教他们念两句小时候爹爹教过的古诗:乌鸦月昏比绕树,游子日久定思归。霎时天空晴朗,乌鸦散尽时,上官芳的头发上沾着几根乌鸦的羽毛,风吹过,羽毛扬起来落入河水中,河水浪涌波飞,羽毛于无羁绊中自由张弛,悠悠远去”。那根自由飞翔的羽毛就像上官芳的灵魂,苦难的一生终于结束了,可以轻松从容了。葛水平把人的生与死、苦难和欢乐,放在天与地的大背景中,生灵与自然同呼吸共命运,空灵境界顿出。葛水平小说中那些令人久久难忘的场景,不是居室、闺房等封闭狭小的空间,而是自然。如《甩鞭》中,王引兰嫁给土财主麻五,麻五为她种了一片油菜花,“忽然一夜,油菜花开了,满坡耀眼的黄亮,花香把她拂闹得轻灵舒缓,差不多堵塞了对春天其他的想象”。嫁给李三有之后,有一天王引兰看到美得像油菜花一样的野菊花:“王引兰把目光落在了一个地方,那地方有丛野菊花生长着,花瓣很稠很浓,在太阳光下闪闪烁烁。山菊花的黄有点像油菜花,花朵在风的作用下不停地翻动,她和太阳的目光在翻动着的花朵上就一起高兴了起来。李三有看到王引兰高兴,就想有什么事也该行动了,走过去撩了撩她额前被风吹下来的乱发,感到心酥了一下。”在杀死铁孩的刹那,“她躲开他的影子,看到了油菜花田,先是鼓鼓囊囊的苞蕾,星星点点,饱满而繁密;再是冬日黑天下残绿衰翠渐渐起了亮色,那浓郁的、高雅的、药味儿的幽香就弥漫了她周身。”其实铁孩之死是在窑内,但作家通过主人公的幻觉把空间延伸到田野。人生的荣败和草木的盛衰就这样联系在一起。《夏天的故事》中,历史老师杜玫因“生活作风”问题被调到校办工厂糊纸盒。小说这样描写杜玫糊纸盒的场景:“校办五七工厂在学校的隔壁,围墙上另开了月亮偏门。五七工厂里有很多树,给院子覆盖了绿荫。那绿厚积着,似乎可以拧出汁液来,那绿突出了叶子的香气,吐得满院子妖娆和风致。杜玫坐在院子里,脚下放着厚厚的一摞压出模型的硬纸褙……杜玫要自己坚强,要自己本就洁净的气韵灵气通透,她要自己在满院‘飒飒’叶子的浮动中澄澈轻松。”作家借助对树荫的描绘,把一个低谷中的女教师写得气韵通透。在葛水平的小说里,大山、河流、风雪、山花、青草、树叶,都是有灵魂的。人与万物在天地间活,天地在俯视着芸芸众生,小说的灵气就从天地自然之中升腾起来。
    葛水平小说既有现实的苦难和残酷,同时又充满了诗意的光芒。她似乎刻意在时间、空间上保持着与现实生活潮流前线的距离。衣着如是,小说也如是。她试图通过对乡土世界、古朴人性的怀想,找到一条穿越古今的大道。此路通否?这是一个问题,可能也是葛水平小说探索的方向。

 

责任编辑:张雨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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