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人】 张江 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教授 吴义勤 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批评家 李国平 陕西作协副主席、批评家 仵埂 西安音乐学院教授 周燕芬 西北大学文学院教授 张江:应该说,与当前的一些高产作家相比,陈忠实的作品并不多,但是,他在当代文学史上的地位以及在读者中的影响却是不可替代的。在一些作家用频繁地推出新作来刷“存在感”的时代,陈忠实和他的《白鹿原》是如何成功的?2009年,陈忠实的《白鹿原》创作手记出版,他为这部长篇创作手记所起的名字是: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也许,这正是陈忠实的成功密码。 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的话语 吴义勤:优秀的作家总会以其独特的个性区别于同时代的其他写作者,他总会找到属于他自己“这一个”的有很强区分度的话语方式。然而,对自己话语方式的寻找却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绝不是轻而易举就可实现的。话语方式不是一个简单的语言风格或技巧的问题,更不是一个修辞问题,而是联结着作家的世界观、文学眼光、人文修养、哲学情怀等等的一个超语言问题。 要找到自己的话语方式,作家一定要有坚实的根基,他的语言要有根,要真正立得住、站得久。这就要求每个作家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领地”,这个领地会融入作家全部的爱、情感、思想,它是作家创作的血液和取之不竭的话语资源。就如关中的白鹿原之于陈忠实一样,陈忠实一辈子扎根在他的“白鹿原”上,对这里的土地、人民、自然、历史、政治、风俗如数家珍有着深厚的情感。而为了创作《白鹿原》,他更是多年泡在长安县的档案馆内,天天借抄县志直至烂熟于心。正因为这样,《白鹿原》这一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堪称经典的杰作才能以其底气十足、独一无二的话语方式一炮打响。与陈忠实一样,柳青的皇甫村、莫言的高密东北乡、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县也都无不是他们的话语之“根”。 要找到自己的话语方式,作家就要让他的语言会思想。语言是思想的载体,会思想的语言,才是真正的文学语言。语言一定要以思想做支撑,要能够与世界构成真正的对话关系。陈忠实的《白鹿原》之所以有着与众不同的话语方式和与众不同的表达,就因为其有着与众不同的思想,作家对社会历史的思考震聋发聩,对儒家文化、伦理、人性、情欲的表现深刻而尖锐,这一切就使得小说看待世界的眼光显得十分霸气而有穿透力。 要找到自己的话语方式,作家就需要对语言有着精益求精的态度,要有对语言本身的审美信仰和文学信仰,要有对语言的文学性进行审美挖掘的能力,要对语词、修辞、语法、句法等等进行精细推敲提炼,要将个性的审美气质、精神气质与话语习惯、方言、口语等完美地结合,从而形成自身的话语个性,既做到个体话语与时代话语、日常话语、流行话语的区别,又能在众声喧哗中区别于其他作家,成为话语风格上独一无二的“这一个”。陈忠实洪钟大吕般的语言气质以及粗犷、厚实,融思想的高度、人性的深度、情感的温度于一身,接地气、通人心的话语方式,又何尝不是得力于陈忠实在《白鹿原》写成后把其捂在家里反复打磨多年才拿出来的结果呢? 要找到自己的话语方式,作家还要有让语言超越语言的能力。苏童说,好的文学语言应该能让人忘了语言的存在。诚哉斯言!正所谓从血管里流出的是血,从水管里流出的是水,好的话语方式,一定是最适合作家个性的一种表达方式,一定是最自然而然的一种表达方式,一定是与生俱来的源自本能的一种表达方式。语言的文学性不表现在辞藻是否华丽,也不表现为修辞铺张的程度,刻意而为的夸张的语言雕琢常会给人适得其反之感。陈忠实始终以一个西北汉子、关中农民的方式大声说话,他的语调、他的吐字、他的音色也许不乏粗糙难懂之处,但听来中气十足、酣畅淋漓,其感染力自非一般作家可比。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