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学修复并拓展了文学生态 主持人:经过网络新媒体的洗礼,全民写作已经是每时每刻都在我们身边发生的“文学”事实。纯文学与通俗文学边界应怎样划分?网络文学是否应归到文学? 何 平:当代中国文学研究建构的一个所谓的雅俗文学分合的图式常常被用来解释网络文学。但如果回到中国现代文学之初思考这个问题,我们现在视为“雅”的文学并不排斥文学的“通俗”。 网络文学作为近20年以来重要的文学现象,它既是实践性的,改变了精英文学想象和叙述文学的单一图式,修复并拓展了大的文学生态,而实践的成果累积到一定程度,网络文学必然会成为自己历史的叙述者。今天的整个文学观、文学生产方式、文学制度以及文学结构已经完全呈现与“五四”之后建立起来的以作家、专业批评家和编辑家为中心的一种经典化和文学史建构的方式差异的状态。新媒体所带来的革命性变化,就像有研究者指出的:“这些新技术不仅改变了媒介生产和消费的方式,还帮助打破了进入媒介市场的壁垒。网络为媒介内容的公共讨论开辟了新的空间,互联网也成为草根文化的重要展示性窗口。”(亨利·詹姆斯:《昆汀·塔伦蒂诺的星球大战》)网络文学的“草根文化”特点使得文学承载的文化启蒙职责不再是不对等的自诩文化前沿的知识精英居高临下启蒙大众,而是一种共享同一文化空间的协商性对话。一个富有意味的话题,在取得自我叙述的权利后,网络文学还愿不愿意在传统的文学等级制度中被叙述成低一级的“俗”文学?网络文学愿意不愿意自己被描述成中国现代俗文学被压抑的报复性补课?甚至愿意不愿意将自己的写作前景设置在世界文学格局中发育出的“中国类型文学”?换句话说,网络文学在当代中国,任何基于既有文学惯例的描述都无法满足获得命名权网络文学的野心。 施战军:纯文学和通俗文学包括网络文学从大文学角度看都是文学,只是审美追求有所不同。纯文学虽然写作手法较复杂,在最根本的内容上与通俗文学没什么区别。一些通俗文学有故事性,也有思想的力量,过于强调划分边界不足取。一些类型文学从审美的丰富性上看也可以归到纯文学,比如《人民文学》上发过刘慈欣等人的一些科幻文学作品,触及人类的大问题,语言手法也接近纯文学,具有经典文学的质素。 柳建伟:网络文学应该是中国独有的一种文学发表和阅读随着科技发展出现的新的方式。印象中,西方发达国家和世界其他不发达国家,文学的创造,均不依靠网络。我把网络文学在中国的兴起与发达,看成是中国特色的一种表现形式。在我看来,网络文学当然是文学了。评论网络文学也只有好与不好之分。前两年得茅盾文学奖的《繁花》,最早就是通过网络与读者发生关系的,算是典型的网络文学。唐家三少的网上发表的大批作品,近年来变成纸质书后,依然受到读者的欢迎,也说明在读者眼里,网络文学是文学,读者也只认好的文学。 主持人:跨文体写作流行对文学带来怎样的影响? 施战军:跨文体写作指的是在一个作品里,运用多种体裁手法。历史上如司马迁的《史记》是史传文本,但包含了散文、小说等多种文类质素,再如留存下来的诸多“笔记”、民间故事、民歌等等包藏着史料、伦理学、社会学等知识和思想元素,又具有明显超出上述范畴的永恒的文学价值,千年百年淘洗下来,内在与形式的讲究让经典性得以显现,这类的作品,任何一种《古代文学作品选》中都不可或缺。文学文体边界的划分没必要过于严苛,当然也不可过于宽泛,跨文体写作在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曾流行一时,也曾留下了一些好作品,但是任何打破边界的写作都有“时度效”的限制,一定是出于内在的需要,也要考虑文学性和读者的承受力,每一个写作者都有自己在某一个或者某两三个文类上的优长,而所有的跨文体好文本几乎都有在某个文类上更为突出的显现,往往人们所激赏的也是从这些突出的方面为原点而延伸出去的。不能为跨界而硬写,不能成为简单随意的装置,那样就失去了以张大文体自由和表达更丰富而准确为宗的跨文体的本质意义。 何 平:文体跨界最终目的应该是激活不同文体的可能性,但事实上“跨界”“越界”这些词在今天因为被滥用,或者经常被那些捞过界的人用来张目,已经不是每个人都乐于接受的了。就像一个木匠在木匠界做得三脚猫,偶尔他学会了砌院墙盖鸡窝的手艺,于是就俨然成了在木匠界最好的瓦匠,瓦匠界最好的木匠。你说,这种所谓的“跨界”“越界”是对一个诚实的手艺人的褒扬吗?因此,在现时代,我们是能够看到穿行于各行各业的旅行者,他们做到的也仅仅就是跨越了不同的边界,成为各种时代欢场上的两栖人或者多栖人而已。 柳建伟:这个影响,从总体上来说,当然会是良性的。各种文体有各种文体的独特生成规律,也有它行之有效的独特表达方式,文体间相互补充一下,当然对文学发展有利。 但我并不特别看好跨文体写作的前景,因为文学的几个重要文体的形式和固定,是经过千百年实践产生的,想改变它们,不容易,即便改了,也是转基因式的改造,后果不好预料。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