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纷飞的年代,幸好还有萧红萧军等具有民族气节的作家,幸好还有一位伟大的文学舵手鲁迅。相反,被后世文坛反复提及甚至被格外尊崇的张爱玲,其时正在充分享受着迷人的自由写作,她和同样被后世尊崇为“文学才子”的大汉奸胡兰成的私人生活,成了许多人的梦想。这才是我们应该警觉并加以反思的。 张纯如出版《南京大屠杀》后不久自杀,很多人好奇:张纯如是美籍华人,生活在美国,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创作《南京大屠杀》的?其母说,“1937年日军入侵南京期间,她外公外婆差点失散的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向她讲述了南京大屠杀,并对她说,每个中国人都应铭记日本帝国主义在战争期间犯下的滔天罪行。”张母说,我们从没想到,餐桌上说的事,有朝一日会促使纯如写下畅销全世界的《南京大屠杀》——“责任和义愤,是支持她写作的动力”。 同样出于责任和义愤的还有作家李镜和刘冰之,前者是专业作家,10年前的长篇小说《出关》写了一个过去从来没人敢写的故事:当民族危亡之际,甘肃一支由地方军阀临时组成的“国军”队伍毅然举起抗日大旗出关,这支出关抗日的队伍的长官就是领导和屠杀红军的旅长马成义,然而在这支出关抗日的队伍中,竟有2000多名被俘的红军官兵……刘冰之是一位籍籍无名的退休干部,从老家张家口退休到海南定居,出版了35万字的长篇小说《都来打鬼子》。故事取材真实历史,当日军攻陷张家口后,在最复杂混乱的南营坊一带悄然形成一股抗日力量——赶大车的把式、国民党残军旧部、算卦的先生、理发的师傅、杀猪的屠夫、买卖烟土的毒贩、小酒馆的跑堂、棺材铺的杠头、神秘的寡妇、暗店里的妓女、甚至庙里的和尚也参与其中,这样一群社会最底层的小人物看似互不相干,但却心照不宣,殊途同归,国难之时他们只有一个目标:都来打鬼子。 当然,我们也毫不讳言,与整个民族的身心巨痛相比,与我们丰富的历史资料和英雄事迹相比,与我们庞大的作家队伍相比,尽管我们有了以上的好作家好作品,但抗日文学在今天看来,还是显得单薄而脆弱。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又一阵“怀念、言说、回顾、反思”风平地刮起,关于中国抗战文学的话题一个又一个,这本身就是值得深刻反省的问题。我们除了要求侵略者正视历史和反思战争之外,我们自己对那段历史又知道多少?记录了多少?表现了多少?“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仅是对日本的忠告,也应该深入每一个中国人心中,尤其是青少年一代,崇尚英雄和爱国主义教育一天也不能停止。 冷静观察,中国军事文学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一路下坡,难见起色,受困的因素很多,其中几个问题值得思考。一是作家丢弃了“为什么写”这盏指路明灯。我们是穿着军装的写作者,与操枪弄炮的基层官兵相比,与科学前沿的军事专家相比,与风雨兼程的边疆战友相比,我们是营区阳台上养育的一盆兰花。如果我们忘了军中写手的神圣使命和存在的价值,军事文学终将奄奄一息。平庸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是不足以创作出优秀作品的,平庸之作也不能引领读者认识世界走向光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国军民以几千万人的生命代价抗击入侵日寇,直到胜利。这就是正义之战。如果作家混淆了正义和非正义战争这个概念,就会狭隘地理解“军事文学最高境界是反战”,迷失在思想混乱的雾霭中。第二,作家心中有没有爱的问题。文学作品最高贵之处在于有爱。爱你的家人才会写好家人,爱你的军队和国家才能写好军队和国家。军旅作家徐贵祥十几年先后出版了抗日题材长篇小说《历史的天空》《八月桂花遍地开》《四面八方》《马上天下》以及大量的中短篇小说和散文。徐贵祥几乎没有写过地方题材,不是他不会写,而是他对这支军队有锥心泣血的爱。《八月桂花遍地开》也许不是他最成功的抗战小说,然而在这部作品中,有一笔将在中国当代军事文学史中存留下来,那就是,他在小说中成功塑造了几个有血有肉也有爱的日军。萧红的《生死场》也写到日军的几次微笑,“写好我们的敌人”是文学人性观的一个巨大突破,这也正是徐贵祥作为一个作家,作为一个视文学为生命的作家,对文学创作实践的一大贡献。第三,关于大题材和小题材的困惑。反法西斯战争文学经典《最长的一天》,到底归入大题材还是小题材?说大,它是二战中欧洲战场最为关键一役;说小,只写了6月6日这一天的诺曼底登陆作战。朝鲜族青年作家全勇先早年一直致力于抗日题材的短篇小说创作,《恨事》《八女投江》等让人过目难忘。文学创作并无严格意义上的大题材小题材之分,只有大思想小思想、大场面小场面、大容量小容量之分。徐贵祥创作《八月桂花遍地开》的路径一目了然:他想创作一部旨在提升铸造国格和民族性格的长篇小说,在浩如烟海的抗日素材中,他在家乡“陆安州”(安徽六安)找到了故事和人物,于是设置人物,铺排战场,最终完成任务。说到底,文学创作既是心灵舞蹈的活儿,又是技术的活儿,如果没有正确的思想、成熟的故事、高超的技术和爱的激情,不痛不痒的文学在我们笔下还会诞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