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访谈 >

杨志学:历史的珠贝和现实的尘沙(上)——访诗评家、《诗刊》编辑部主任杨志学博士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国社会科学网 中国社会科学网 参加讨论

    【编者按】
    中国新诗因时应世,诞生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旗帜之下。伴随着近代中国社会的跌宕起伏,其以独特而丰富、变幻亦自由的艺术形式,记录下了中国人近一个世纪的精神轨迹与情感历史。
    回首九十多年前,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怀抱着割断“旧诗”基因的勇气,满怀着由此岸到达彼岸的希冀,开启了轰轰烈烈的“新诗革命”。在近百年的新诗探索和发展历程中,中国诗人充分享受着破“旧”立“新”的自由,一大批具有丰富内涵和特殊美感形式的优秀诗歌作品,成为中国人的情感记忆和精神航标。
    上世纪70年代后期,中国诗人从堆积十年之久的文化废墟中出发,诗歌开始告别程式化的抒情和叙述方式,逐渐向真实的生命体回归。在诗人饱含个体生命体验的诗歌意象中,在他们深沉的思考和滴血的歌吟中,显现出一代人的觉醒与追求。
    在过去二十余年疾驰的光阴中,伴随着全球时代的变迁与市场化浪潮的侵蚀,诗歌逐渐退出中心、走向边缘。“转型期”的时代烙印深深地嵌入当代人的日常生活之中。这一时期成长起来的青年诗人,热热闹闹地标新立异,匆匆忙忙地确立地位,他们的作品虽不乏文本价值,却很难再产生过去时代那样的广泛影响力。
    纵览百年新诗,我们感慨于它的波澜壮阔、几度辉煌,亦惶惑于它的现实处境和未来走向。如何评价中国新诗近一个世纪的历史成就?诗歌在当下中国社会遭遇了哪些难以摆脱的困境?中国新诗将带着怎样的可能性走向明天?
    近日,诗评家、《诗刊》编辑部主任杨志学博士接受了中国社会科学网的专访。面对记者,他如数家珍,娓娓道来。诗评家的担当意识、扎实功底和开阔视野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整理、发表这篇专访,希望对关心诗歌的朋友有些启发、有所助益。
    
    图为诗评家、《诗刊》编辑部主任杨志学博士。
    【嘉宾简介】
    杨志学,笔名杨墅,曾用笔名梦阳。河南沁阳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首都师范大学文学博士。主要从事现代诗歌及文艺美学研究,兼及诗歌散文写作。有军旅生活多年。现任《诗刊》编辑部主任。
    1982年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在《诗刊》《上海文学》《作品》《人民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名作欣赏》《中国图书评论》《诗探索》《文史知识》《古典文学知识》等发表作品及评论多篇。有作品入选多种选本、荣获多种奖项,亦有作品和评论被《新华文摘》《书摘》《人大复印资料》等转载。
    著有诗学专著《诗歌:研究与品鉴》、诗与论合集《心有灵犀》,主编诗集《新中国颂——中外朗诵诗精选》《太阳要永远上升——中国红色诗歌经典读本》《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年度优秀散文诗》等。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评委。
     
    百年新诗:中国人情感的历史
    “一路坎坷,一路慷慨放歌”
    记者:杨博士,您好!很高兴见到您。您是诗歌理论家,又在《诗刊》这样的诗歌高地从事编辑工作,对新诗的历史和现状应该说是非常熟悉的。今天我们就想请您围绕新诗的话题放开来谈一谈,目的是想通过中国社科网这样一个平台,让广大读者更好地认识新诗。您看我们的话题从哪里说起呢?
    杨志学:新诗从“五四”到现在,差不多一百年了。早在几年前,大家就开始就这个话题做文章了。值此新诗百年之际,我们回头考察一下新诗发生、发展的历史,再来思考目前新诗遇到的一些问题,这样对新诗百年也许是一种很好的纪念。新诗最初是怎么产生的?一路怎么走过来的?有过哪些经验、教训?现在又遭遇到了什么样的困境?同时,这里面是否又蕴含着打破困境的因素?这都是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当然,百年诗歌是一个很大的话题了,我们今天也不可能说得很详尽。
    记者:您对新诗有多年的研究,能否请您以宏观、概括的语言,对百年新诗的发展脉络做一个粗线条的梳理呢?
    杨志学:好的。首先,我觉得从诗歌流派的角度理一下新诗发展的线索是可以的。我们概括诗歌,从大的方面看一般就是写实派、浪漫派和现代派这三大块。如果再分得细致一点,又有象征派,又有小诗和哲理诗派。这就五种流派了。但是,小诗和哲理诗严格说来不是流派,而是超越流派之上的。而象征派也可以并入现代派之中,因此笼统说来还是三大块。某一个阶段可能是某一流派占上风,成就更突出一些而已。比如,五四时期,主要是写实派和浪漫派的成就大,而现代派虽然也有一点苗头,但还没有发展起来。这时期写实派诗人先有胡适、俞平伯,后又有朱自清、徐玉诺、郑振铎、王统照、周作人等。浪漫派诗人主要有郭沫若、成仿吾、田汉、宗白华等。比较而言,这个时期浪漫派的声势和影响更大,这主要是因为郭沫若的贡献。郭沫若的《女神》以诗的形式发出了那个时代的最强音,也奠定了新诗的地位。胡适的《尝试集》是第一部新诗诗集,但从艺术感染力和文体自觉的角度看还比较弱,所以就遭来了许多人对新诗的质疑甚至攻击。而郭沫若的《女神》出现以后情况就不同了,新诗的地位就得到巩固了。所以从新诗史的角度看,胡适是了不起的,郭沫若是伟大的。
    五四以后,到了二十年代中期,闻一多、徐志摩、朱湘等人把浪漫主义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他们因相同的艺术追求而结为新月派。从自由与格律的角度说,新月派是追求格律的。但是从风格情调看,他们属于浪漫派。当然在新月派诗人那里也有一定的现代派因素。差不多与新月派同时,中国早期的象征派出现了,最主要的代表诗人是李金发,此外还有王独清、穆木天等。他们注重诗歌的暗示功能,讲究诗的技法,因此从大的方面可以归入现代派。
    三十年代,艾青、臧克家等诗人出现于人们的视野,他们把现实主义诗歌创作推进到新的阶段。艾青、臧克家的创作还一直延续到新中国初期乃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尤其是艾青,成为一个重量级的、有国际影响的大诗人。
    二三十年代还有一个重要诗人是戴望舒。从风格看戴望舒是一个综合性的诗人。他的主导倾向是偏于现代派,但从他作品中也不难看出浪漫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因素。他早期的《雨巷》偏于浪漫派,而从《我的记忆》开始向现代派转化。而他后期诗集《灾难的岁月》又有着明显的现实主义精神。
    三四十年代的诗歌,从流派角度看显得更加丰富多彩。比如有七月诗派,解放区诗歌(又含延安诗派、晋察冀诗派,等等),而它们从大的方面又都可以归入现实主义诗派。与此相对,又有一个重要的现代主义流派,这就是由穆旦、袁可嘉、杜运燮、郑敏等人组成的九叶派。
    以上是从流派的角度来说的。其实,除了这个角度,我们概括百年新诗,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从一个人与一首诗的对应角度,即一个著名诗人和他的一首著名诗篇,我们可以把它们拎出来,开列一个长长的名单,就是一部生动可感的诗歌史。比如,郭沫若《凤凰涅槃》,冰心《繁星》,闻一多《死水》,朱湘《采莲曲》,卞之琳《断章》,艾青《大堰河,我的褓姆》,戴望舒《雨巷》,光未然《五月的鲜花》,何其芳《预言》,田汉《义勇军进行曲》,徐志摩《再别康桥》,郑敏《金黄的稻束》,穆旦《赞美》,田间《给战斗者》,李季《王贵与李香香》,阮章竞《漳河水》,胡风《时间开始了》,臧克家《有的人》,冯至《韩波砍柴》,郭小川《向困难进军》,贺敬之《回延安》,胡昭《军帽底下的眼睛》,未央《祖国,我回来了》,公刘《西盟的早晨》,邵燕祥《到远方去》,张永枚《骑马挂枪走天下》,蔡其矫《船家姑娘》,雁翼《在云彩上面》,闻捷《吐鲁番情歌》,杜运燮《解冻》,李瑛《一月的哀思》,林希《无名河》,白桦《阳光,谁也不能垄断》,林子《给他》,曾卓《悬岩边的树》,牛汉《汗血马》,食指《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舒婷《致橡树》,雷抒雁《小草在歌唱》,梁小斌《中国,我的钥匙丢了》,海子《麦地与诗人》,等等。 我这里开列的是一个很简略的名单,有很多遗漏。如果做资料、做学术论文,就需要做得更细致、更严谨一些。
    无论从流派的角度,还是从代表诗人及其代表作品对应的角度,都可以给新诗勾描出一个大致的轨迹,从中可以看出新诗成就很大、硕果累累。一个个才华出众的诗人成就了新诗,新诗也成就了一个个有才华的诗人。新诗这样一种独特的艺术形式,不仅成就了众多诗人,而且也培养了一代代读者。中国新诗是对传统诗歌、古典诗歌的一种突破性延续,它适合现代人的感情节奏。新诗的发生是要突破束缚,和当时五四的精神是合拍的,争取自由嘛。现在来看,读者也仍然很多。百年来,新诗一路坎坷,一路慷慨放歌,有辉煌也有黯淡,有高潮也有低谷,很值得回味、研究。它是一部情感的历史,中国人感情的历史,通过诗人的语言发出了时代的强音。像光未然的《黄河大合唱》既表现了当时抗战的主题,同时又写得非常美,意象准确、饱满,以诗的艺术传达出中国人的情感,发出了中国的声音。这样的作品成为熔铸民族魂的东西。所以我们一点也不能低估诗歌的力量。
    说到当下的诗歌我们难免有些伤感。从目前状况看,新诗确实处于相对衰落的时期。要承认这个现状,确实读者少了,受众面小了,这里有很多原因。不一定就是当下诗人写的诗不好了。当下诗人的诗作可能比以前更好了,但是这个时代不是诗的时代了。
    诗歌烙写不同时代的轨迹
    记者:中国老一代诗人特别是新中国成立后的著名诗人,像郭小川、贺敬之等人,他们曾经创作出许多国人耳熟能详的作品,现在我们应该如何评价他们的作用以及他们的作品?
    杨志学:要有历史的观念,把诗人放在当时的历史环境下来评价。新中国成长起来的一代诗人,像贺敬之、郭小川、邵燕祥、严阵,包括反右受到批评的流沙河、蔡其矫、林希等人,他们不少作品是讴歌新中国建设的,反映了那个时代我们国家和人民的精神面貌,也给那个时代的读者带来了阅读和朗诵的快乐。还有何其芳,实际上何其芳早期是一个很现代派的诗人,新中国成立后,他写了像《我们伟大的节日》这样歌唱新中国的作品。对这些诗人的作品要持历史的观点。它们发挥了历史的作用。那时的诗歌拥有广泛的读者,比今天诗歌作品的读者多得多。没法比呀。那时的诗人也拥有很高的地位。
    老一辈诗人的诗歌往往时代感特别强,很多诗可以当作历史来读,为过去的岁月提供佐证。其真挚、热烈的感情颇有感染力,现在很多上了年纪的人还喜欢朗诵他们的作品。这里当然有怀旧的因素,但与他们作品的抒情方式及审美趣味也有关系。郭小川作品的革命浪漫主义情怀,像《饮酒歌》、《秋歌》等,处理得非常好,至今依然打动人,尤其是打动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
    而今天的年轻诗人都在想标新立异,都想标榜自己的创造性,想尽快进入历史,被人承认。其实过早进入历史未必是好事。一些青年诗人陷入一个误区,他们想确立自己就要把别人打倒。一些人的步子迈得太快了,连朦胧诗都否定了,更何况朦胧诗以前的老一辈诗人。这种态度是不符合历史的。我们可以指出前辈诗人的局限性,但是我们不要把他们有价值的东西也一起否定了。
    记者:这是一种不良倾向。对老一辈诗人还是应该肯定的,是吧?
    杨志学:那是当然。前辈诗人已经进入历史了,他们的地位肯定是有的。不是说你想进入历史就能进入历史的。主要看有没有留下好的文本,有没有被人传诵的作品。现在一些所谓的先锋诗人,写不出好作品,靠制造一些诗歌事件,搞一些庸俗的行为艺术,以此标榜自己的先锋性。这其实是站不住的。
    记者:建国以后,诗歌很长时间好像变成一种朗诵诗,简洁、明朗,但也往往不够含蓄,缺乏诗味。直到七十年代末出现了所谓的朦胧诗,才导致局面发生改变。您怎样评价朦胧诗?
    杨志学:朦胧诗曾经是诗坛的一个热点话题。从它出现到现在,大家都忘不了,经常还议论这个话题。
    记者:它曾经起到了促进思想解放的作用吧?
    杨志学:是的,可以这样说。但从诗的特性来说,“朦胧诗”的名称是一种历史的误会,它的命名并不严谨、科学。为什么叫朦胧诗?实际上自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中国人写诗就是直抒胸臆,抒发无产阶级革命感情的诗歌长期发展,到“文革”的时候,感情泛滥了,泛滥后人的主体在诗歌中消失了,很多变成了假大空的东西,不是诗了。朦胧诗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中国人长期以来感到很陌生的东西又出现了,引起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波动和共鸣。诗歌又开始讲含蓄了,可以抒发个人的情感了,过去被批判为小资的东西又出现了。实际上有些感情本是人性的东西,是应该存在的,但是长期以来被我们否定了。
    所谓的朦胧诗实际上未必朦胧。从现在来看,有些诗是很好懂的。我觉得这是一种启蒙的东西,是新的转折时期带有文化启蒙主义色彩的东西。我们确曾走入困境,在特定时期有一种蒙昧、无知的表现。现在我们想来就觉得好笑。朦胧诗的本质是回到诗,回复诗歌应有的诗性。它否定虚假的东西,肯定人性的、真实的东西。朦胧诗这个名称是不科学的,是非常笼统的一个概念。朦胧诗里有朦胧晦涩的,但也有不怎么含蓄的,总而言之是抒发真情实感。
    它形成一种诗潮,并且融入了当时的文化思潮。这和特定的历史文化背景、社会背景是分不开的。今天评价朦胧诗,若用最简单的字概括,就是功不可没。许多作品产生了轰动效应,许多诗人也因为一首诗一举成名。那是一个诗的时代,诗情燃烧的时代,令今天的诗人羡慕不已。
    记者:怎样评价先锋派以及他们的作品?先锋派在诗歌界占有什么样的地位?
    杨志学:先锋诗是朦胧诗以后的一个概念。所谓先锋,就是它是领潮的,代表新的发展潮流的。再有一个,先锋相对来说,它是少数的,它不可能是绝大多数的,要是绝大多数就无所谓先锋了。
    我觉得,先锋在很多人仅仅表现为一种姿态。就他的作品来看,和他的主张、姿态是脱节的。有的人没有好的文本,也标榜自己是先锋。先锋,有一些表现在思想方面,但更多地表现在形式上。形式上的先锋,与思想也不能割裂开来,因为形式上的新花样需要新的思想观念的支撑,这样才有先锋意义。有些大白话,在先锋诗人那里也能够赋予它新的意义,也就是以俗入诗产生的陌生化效果。为什么俗的东西有先锋的特点呢?从传统的观念来看,诗歌是比较典雅的,突然把俗的东西弄进去,对人是一种刺痛。如果是美学层面上的含量,就具有先锋色彩。先锋本质上和创新有关。所以,我觉得它更多的是一种姿态,至于文本不一定就达到高峰,或者有多么高的艺术成就。有的先锋理念可能没有好的文本。一个先锋诗人的创作,如果能够和他的艺术积累、美学趣味成正比,那么其艺术生命力可能会长久一些;而如果没有艺术修养方面的支撑,仅仅靠哗众取宠或是搞噱头的东西,就像流行时尚的服装一样,那是不可能走得远的。
    记者:先锋派诗歌有的晦涩,有的又很口语,您怎样看待这样的现象?
    杨志学:这是基于语言风格的划分。而实际上,先锋是一种精神向度,是不受语言风格的限制的。像前些年所划分的知识分子写作和口语写作,二者并不是绝然对立的,从精神向度看它们甚至可以说是殊途同归的。知识分子写作秉承中国诗歌的人文关怀,有一种抽象的、形而上的、对人类命运的关注与思考,仰望天空的成分多一点。与此相对的是另外一批诗人,他们认为知识分子写作有装腔作势的成分,而口语本身自有不可替代的穿透力,主张恢复口语的能量、口语直接入诗。他们诗歌里的口语,和我们日常生活中的口语还是不一样的,像于坚诗歌的口语,和卖菜的、蹬三轮的平时说的话还是不一样。
    诗歌评价标准:变化与固守之间
    记者:那么,评价诗歌的标准究竟是什么?什么是好诗?是根据个人的审美、喜好不同而定,还是其他什么?诗歌有没有共识性的标准?
    杨志学:诗歌标准问题是大家经常讨论的一个问题。尤其是当诗歌写作中出现争议性作品或一些负面东西的时候,读者便会提出这样的问题:诗歌有没有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到底是什么?
    从纵向来看,评价诗歌的标准是一直存在的,并且随着时代和诗歌的发展,评价诗歌的标准越来越具体,越来越丰富。诗歌一直在发展,评价诗歌的标准也一定要不断发展。诗歌发展了,你还用过去的标准去评价,肯定不行。这就和穿衣服一样,人的审美标准和风尚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变化了,而你还用过去穿衣服的标准来衡量现代的服装,那肯定不合适。现代诗得用现代诗的话语和美学主张来评价,不能用古典诗歌的话语来评价。
    但这其中有一些标准是连贯一致的,那就是: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诗歌都要给人以美感和新意。诗歌一定要带给人新鲜的超常的感觉。如果你老是给人一种陈旧的感觉,很单一,那就没有美感了。要不断有一些变化,让人眼睛一亮。诗歌和穿衣服是一样的道理,就是要给人以美感,而这美感又和新鲜感、时代感紧密相连。
    评价诗歌的另一个标准,就是看作品有没有味道和内涵。既不能太直接,也不能故弄玄虚。像过去那些直白的东西,看是看懂了,太简单,让人一看就明白,干巴巴的,显得苍白无力。现在很多单位搞庆典或纪念日到来之际,一些人选择诗歌的形式,常常弄些应景之作。很多人习惯了那种直抒胸臆的写作,形式上也是一行一行排列的,但从内涵来看,就不能当做艺术品来看待。有些诗歌一开始看不懂,接受起来有些吃力,但实际上它里面有内涵。这可能是读者自己的准备有些不足,对诗歌的鉴赏力还有些弱。所以看不懂的东西,不一定不好,不要轻易否定它。
    朦胧诗之所以被广泛传播,就是因为它讲真情也讲含蓄,读起来有诗味。现在很多年轻人把写诗当做一门手艺,就是承认诗歌有技术层面的东西。现在很多写诗的人变得很专业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作为读者来看,只要诗歌包含了一些创新性的东西,有一定的内涵,有美感,我们就应该拓宽自己的视野,接受一些表面上看起来不容易理解的东西,这样可以减少对诗歌的困惑,缩小和诗歌的差距。
    从诗人的角度说,要避免哗众取宠,弄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去糊弄人是没有意义的,也是糊弄不住的。有一些人,他的姿态、所造的声势大于文本本身,原因在于他缺乏生活积累和艺术积累,制造一些很生涩的东西,实际上是空的。这样的诗人自认为很高明,认为别人看不懂,其实是装腔作势。
    记者:您刚才提到,“看不懂的东西,不一定不好”,是不是意味着诗歌对读者也提出了要求?
    杨志学:诗歌和读者的选择是双向的。一方面,读者有权利选择诗歌;另一方面,诗歌也选择读者,就是什么样的诗需要相应的读者去匹配它。好的诗歌,它的意义肯定是无限的,有字面义,有引申义,还有象征意义。就像美学里所说的,存在一种召唤结构。好的诗歌文本,就存在这样一种召唤结构,富有启发性,让不同的读者去填补诗的想象空间。
    诗歌的语言很凝练,在文字方面要发挥以少胜多的优势,但怎样以少胜多,对于诗人来说就是一种考验。有时候看起来很简单的一首诗,其实韵味是无穷的。像唐诗里的“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人们不断地赋予它新的内涵。还有,李商隐写的诗,就有人不断去考证,他的诗里究竟写了些什么?李商隐的诗有朦胧感,有象征意义,让人不断地去品味和挖掘。这样看起来,诗歌中存在着神秘的东西,存在着超越时空的东西。
    记者:通常我们认为,诗歌本身比较含蓄,与其他文学形式相比较,它可能离意识形态要远一些。
    杨志学:实际上,诗歌这种文体有它明显的两面性。有时候它离意识形态反而很近。我们从正面意义来说吧。当我们民族需要诗人的时候,诗人也往往出现,肩负起应有的责任。诗人常被称作一个民族的代言人,他的诗被称为时代的号角。尤其是在重要转折关头或民族危亡的时刻,诗歌会发出有力的声音。这个时候它就是民族魂的东西。像艾青的一些诗,光未然的《黄河大合唱》,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等,它们就都成为了鲜活的民族魂。这些作品的意识形态色彩就比较浓。同时它们的艺术成就也很高,这样便无可挑剔。
    而在和平年代,在社会矛盾缓和的年代,诗歌要表现得超越、淡然一些,在“写什么”方面呈现多姿多彩的景象。
    我在一篇文章里曾经谈到诗歌的两面性,一方面是众人响应的广场效应,另一方面是寂寞的灯火阑珊处。这也体现了诗歌的特殊性和复杂性。
    (中国社会科学网编辑毕雁参加采访并录音整理)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