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我们曾经对离别充满怎样慎之重之的感情。“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中国地域广阔,在交通尚不发达的古代,相见难,别亦难,有可能渭城一别,就一生关山阻隔再不能见。“西出阳关无故人”实际上是西出阳关故人远,这样珍重离别的情感,是千百年历史中一以贯之的。其中隐含的“折柳”典故,早可以追溯自“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晚可以绵延至李叔同的“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鲁迅的“却折垂杨送归客,心随东棹忆华年”。 中国古典诗歌的“典故”之说,以初衷而论,从众多用得妥帖自然的作品来说,并不是为了增加阅读难度,而是巧妙地借用了人们心照不宣的共同意识,用最简洁的字句,铺展了最广的情感基础、传达尽可能丰富的涵义。这样的“心照不宣”,绵延的“共同意识”,不读诗,又何以知,何以感? 在古典诗词里,常留存着前人先辈对他们所处时代遭逢的反应。而这些反应,也未尝不在影响着今天的我们。即使是《长恨歌》这样记述爱情故事的诗歌,也不例外。据记载,白居易创作《长恨歌》的缘由,是有人告诉他,如李杨故事这样的“希代之事,非遇出世之才润色之,则与时消没,不闻于世”。在这个故事不“与时消没”、长“闻于世”上,白居易的《长恨歌》居功至伟。其中的抨击讽喻与同情歌颂并存之意,让人越千年而得见当时人对这段史事的观感,也影响了后人对这段故事的态度。“养在深闺人未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等更成为后来人文学语言中常用的一部分。 这种存续影响的力量,虽在不经意间,却坚韧非凡。因为初唐一篇“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虽屡毁却屡建二十多次,至今仍存的滕王阁,或许最懂得这种力量。毕竟,千年以降,多少楼阁早已雾散在时空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