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间万首诗”,看起来似乎像道计算题:几乎每两天一首诗。当然,我们知道,诗不能这么读,诗的作者陆游老先生也无意让我们这么读。“脱巾莫叹发成丝,六十年间万首诗。排日醉过梅落后,通宵吟到雪残时”,与其说是透露一生诗作的数量,不如说是在自陈一种与诗歌紧密相联的生活方式。 与今天“诗人”作为职业身份不同的是,在古典诗歌的时代,诗人更多代表的,就是这种生活方式。诗几乎是一种介入甚至记录日常生活的文体,所以有孟浩然名传千古的“干禄”诗《临洞庭上张丞相》。诗作数量几乎居冠的陆游,则更堪称典型。而写诗,很多时候并不是为求利,甚至不是为求名,许多诗人结集却不外传——把写诗比作呼吸饮食,或许是夸大了,但将它视作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却并无大出入。 从古至今累累的诗文之集也恰说明,无论如何,古人都意识到了,身体易朽,文章不朽。而在与日常生活联结的层面,文章之中这样的不朽,以诗为盛。 所以,如果我们尚有对那些远隔千年先辈前贤的“好奇”,读诗,该称得上是最体贴入微的方式之一。从军边塞,风沙曾经怎样卷过诗人的面庞?明月几度,他们曾经有怎样曲折的思乡心绪?亲见兴亡,身经乱离,他们又曾如何面对、考量?我们所不见的千年往事历历,称得上“第一手”的见闻感悟,常在那浩如烟海的诗篇里。 又怎么能不“好奇”?他们所经所历,甚至他们本身,就是今天的我们所来自的地方。我们看待世界的方式,我们面对事物的态度,隐隐传承于由他们构成的沧桑历史,由他们层叠的文化积淀。这种“好奇”,正是“我从哪里来”的好奇。即使不是所有人,也是大多数人,在人生到达一定阶段时,常会产生追问“我从哪里来”的冲动。辨明来路,近乎本能。 古典诗词里,就有我们的来路。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