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绪尔和索绪尔学说是很值得认真研究的。索绪尔和他的学说,不仅在二十世纪是不可忽视的,而且在二十一世纪里,也应当高度重视。新世纪的中国语言学以及其他人文学科的学术繁荣还是绕不开索绪尔和他的学说的。 索绪尔学说早就传入中国了,也对中国现代语言学产生了相当的影响。可是对索绪尔和他的学说的 研究却是很不够的,甚至是长期停滞不前的。直到1980年才出现了第一个中文译本(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80)。早期的中国学术界主要是经过日本学者小林英夫人的日文译本来了解索绪尔的。只有方光焘、高名凯等留法学者是直接从法文原著把握索绪尔的,他们大都是索绪尔的再传弟子。 尽管上世纪最后二十年间,索绪尔学说在许多人文学科里都有比较大的影响,他的言论经常被引用。但是,却没有出现深入的认真的研究性论著。 更值得注意的是:上世纪最后二十年间,中国语言学界,出现了贬低、反对、否定、挖苦索绪尔及其学说的思潮。伍铁平等曾对这一思潮进行过抨击。 在这样的学术背景下,裴文博士推出的《索绪尔:本真状态及其张力》(商务印书馆,2003)是很值得注意和重视的。这是中国第一部认真而深入地研究索绪尔的学术专著。她填补了一个学术空白。裴文的目标是:还索绪尔一个本来面目——“本真状态”。同时阐释索绪尔学说的生命力——“张力”。作者很好地完成了她预定的目标。 这就是本专著的学术价值之所在。 西方学术界的索绪尔研究,在我看来,有时忽视了问题的中心,有些学者热衷于繁琐的考证,这有点像中国的“红学”了。这是我不很满意的地方。这也是我喜欢裴文博士这一著作的原因。本专著的优点是,作者抓住了索绪尔学说的关键:语言观和方法论原则。 全书共五章。 第三章和第四章是本专著的主要内容,也是本书中最有学术价值的部分。 第三章为“索绪尔语言观的形成语境”。作者讨论了四个问题:(1)传统语言学的学理梳理;(2)历史比较语言学的文脉;(3)索绪尔对历史比较语言学的反思与批判;(4)索绪尔与前人相关观点及话语比较。 最近一二十年里,中国语言学界有一种空谈风。有些语言学论著几乎成了哲学论著了。尤其是一些理论性论著,有时把语言问题变成为哲学的玄谈!本专著的作者不但时时守住语言学的阵地,而且处处用事实来说话,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语言学研究。 在这一章里,作者对传统语言学和历史比较语言学的评论和反思是比较公正和客观的,有说服力的。作者把索绪尔学说同相关学者的言论作了对比。这不同于攻击索绪尔的人,也不同于神话索绪尔的人,是给读者一个“本真状态”的索绪尔。这是裴文博士对中国语言学界的一个小小的贡献。在索绪尔依然常常被中国学术界误解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比较大的贡献。 第四章为“索绪尔的语言观:原始生态与现代形态”。集中讨论了四个问题:(1)语言和言语;(2)共时和历时;(3)语言符号的任意性;(4)外部语言学中的时空观。 前三个问题,是索绪尔学说的核心,也是最近一些年里的学术热点。作者研究索绪尔能够抓住这些问题,并集中地讨论这些问题,是本专著的学术性的重要体现。 语言和言语问题,上世纪六十年代曾进行过一次大讨论。现在还是一个受到广泛注意的问题。同时也是一个还没有很好解决了的问题。作者的阐述对这个具有方法论意义的问题的研究提供了前进的基础。在这一节的结尾,裴文说: 其实,在索绪尔以后,无论美国哲学家莫里斯(C.w.Mornis)语用学的创立(1938),还是德国语言学家瓦恩里希(H.Weirich)话语语言学的建构(1967),归根到底,还是以索绪尔语言与言语的区分理论为基础的,更确切地说,以后有相当一部分语言学研究者是在努力完成索绪尔未竟的事业——言语语言学。索绪尔之后的语言学是在索绪尔语言与言语区分理论进行深入研究和发展的过程中实现的。没有索绪尔的语言与言语区分理论,现代语言学乃至其他学术领域的结构主义认识论研究成果真的是难以想像的。(163-164页) 索绪尔常常被误解,被指责,其中重要的一点是:索绪尔忽视、贬低、排斥言语的研究。裴文在进行了深入考察之后所提出的这一论断,我认为不但是符合事实的,而且是很有学术意义的。 共时和历时的区分,是索绪尔对现代语言学和人文科学的重大贡献。方光焘等中国学者在宣传和运用这一学说的时候也曾进行了修正和补充。裴文博士第一次全面而深入地讨论了这个问题。她介绍了索绪尔提出这一学说的学术文化背景,索绪尔对前人的继承和他独特的创造。裴文深刻地把握了索绪尔的这一学说,也客观而公正地评价了各种批评意见。在我所接触到的文献中,她对这个问题的论述是最好的。 语言符号(一切符号)的本质特点是任意性。这是索绪尔的一个重大的贡献,虽然在他之前也有一些学者谈论过任意性问题。语言的任意性对语言学的科学化进程的促进作用是不容低估的。在最近二三十年里,任意性的论断在国内外学术界受到了不很公正的批评和批判。一些人用理据性和象似性来否定、推翻索绪尔的任意性理论。虽然也有些学者进行反击,但是还没有比较好地解决问题。裴文维护了任意性理论,对批评意见作了回答。也许是受到篇幅的限制,没有展开。我以为,任意性问题是不容回避的,是值得花些力气,认真地讨论的。我希望裴文和其他学者在这个问题上进行更深入的论述。 我认为,裴文的《索绪尔:本真状态及其张力》是中国索绪尔研究的新阶段到来的一个标志。它的出版将促进中国的索绪尔研究走上一个新的台阶。而索绪尔研究的深入对中国语言学和其他人文学科的发展和繁荣是有促进作用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