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蜀地出现了一批饱含深沉之思,浸透着学养与汗水的非虚构作品。龚静染新近推出的《昨日的边城》就是其中之一,该书试图打通一座汉彝杂居的小凉山边城的历史脉络。 龚静染是一个清醒的写作者,对于非虚构写作,他在该书中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非虚构写作逐渐被重视,实际上这不仅仅是时代语境的变化,也是对虚假表述的遗弃,当然它对写作者的要求更高,最少需要完成两个最基本的工作——对历史事实的追寻和客观真实的叙述。”作者认为《昨日的边城》不是一本掌故式、民间传说式或者文学创作式的书,也非学术专著。那么,这是一部什么样的书呢?龚静染甚为谦逊地说,该书呈现出“一种非虚构的特征”。 非虚构写作并无一定范式,但是有两条线索或路径,却是非虚构写作者所绕不过去的,一是田野考察,二是文献整理和征引。离开了这两者,非虚构写作很难成立。就当下的非虚构写作所采用的方法来看,更多的是以田野考察中所获得的大量耳闻目睹的“口述”资料,辅之以文献的印证来达成非虚构写作目的。 在我看来,《昨日的边城》就是一部典型的非虚构作品,它不仅有着丰富的田野考察经验(现场踏勘与走访),而且对史料的遴选和采用也用尽了心思,下了一番苦功夫。据作者自述,他曾将嘉庆版的《马边厅志略》、光绪版的《雷波厅志》和乾隆版的《屏山县志》进行细致的对比,从而发现这3个互为邻县之地,在彝族家支关系上千丝万缕,在历史上共同经历过的大事件,因撰史者的角度不同,记录也有不少差异。作者发现了隐藏其间的微妙差异,并从这些差异的呈现中,展现了更大的认知空间。不仅在较大的历史叙述中作者力求全景式地呈现,就是在很多细枝末节上,作者也给予了认真的关注。比如,该书提及北宋治平二年(1065)“把截将”王文揆跑到马边来,“据险立寨,侵耕夷人山坝,名赖因”。 把截将这个称谓并不常见,什么是“把截将”?作者告诉我们:即在政府军之外的土将,也就是一些民间武装的头领。他们私募家兵,驻扎在夷地,朝廷不给俸禄,但如果能够立功,接受朝廷招安,就可以“迁转及出官”。这在当时确实是个不错的买卖,有一点梁山泊好汉的故事意味。说穿了,把截将的出现,就是朝廷利用民间力量制衡少数民族势力的一种权宜之计。 此外,该书书名耐人寻味:昨日的边城。边城即边疆之城或边远之城。那么,什么是边疆或边远呢?龚静染从马边的历史变迁中,找到了有力的证据:万历十七年之前的边城马边,在万历十七年以后,就具有了内地的色彩。 历史学家许倬云在《我者与他者》一书中认为:这一个出现于东亚的“中国”,有其自己发展与舒卷的过程,也因此不断有不同的“他者”界定其自身。我者与他者也在不断变化和融合之中,我中有他,他中有我。昨日的边城马边,它的边远或边界随着时间的流逝,交通的发达,文明的进步,正在迅速扩散、变淡甚至消失,变成一座无边的边城,一座可以窥见岁月秘密的无边窗口。或者如龚静染所言:“马边是西南边疆史的一面镜子”。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