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故事的人》 约翰·伯格,1926年11月5日生于伦敦。当他被送向他所憎恶的一所学校时,一种内在的放逐和移居便开始了。这种感觉被他过早地阅读无政府主义者的经典著作所加强。十六岁时,伯格违背他的家庭意愿,为成为艺术家而辍学。他在中央艺术学院(Central School of Art)的学习被战争中断。他拒绝授予他的委任,在战争中先后担任二等兵(Private)和准一等兵(Lance Corporal)。这意味着他以任何一个有着他这样背景的人通常不可能有的亲近与工人阶级生活在一起。事实证明这个经历具有深刻的影响。退伍之后,他进入切尔西艺术学院(Chelsea Art School),开始关注时事政治。 探索视觉意义和词语意义之间的关系,即文字和形象之间的关系,是约翰·伯格工作中持续的关注点。但是,在他开始探索它们的相互关系之前,他经历了某种分离的忠诚。在孩提时代,他画画、写诗、写故事,一视同仁。当他还在学校的时候,这种意识赋予他的绘画一种文学、轶事的性质,赋予他的写作一种视觉描述的趣味。离开学校之后,他继续画画,举办过一系列成功的画展。甚至到今天,他仍然画素描。但是他开始以谈论艺术,而后以写作艺术批评为生。写作成了他的主要媒介,他自己的交流方式,但是在某种意义上,他最主要的、持续关注的仍然是视觉的。 1952年,伯格成为《新政治家》(New Statesman)周刊的艺术批评家,这个生涯持续了十年。由于对政治的直言不讳,对绘画实际过程的敏感,他很快成为最著名、最具争议性的批评家之一。十年之后,作为为英国广大读者写作的唯一一位马克思主义艺术批评家,伯格永远地离开了英国。同时,他也终于从不得不以艺术批评的方式表达他对任何事物的想法或感觉的境地逃脱。 艺术、政治、放逐是他的第一部小说《我们时代的画家》(1958年)的关键元素。此书的题材来自他与居住在伦敦的几个流亡艺术家之间所建立的友谊,他们中的大多数是从东欧和中欧流亡而来。小说的主角雅瑙斯·拉文(Janos Lavin),是一个非常政治性的画家,他生活、梦想在现代主义的遗产里,并思索在社会主义者的艺术和思想里迫切需要一个新的、批评的现实主义。 小说结尾,在1956年事变之际,他从伦敦消失,回到他的祖国匈牙利,甚至抛下他最亲密的人(他的妻子、小说的作者、读者),他们对于他所可能从事的行动,对于他所可能遭遇的命运一无所知。这部小说如此具有说服力地展现了政治现实棘手的复杂性,因此不太可能在入侵匈牙利两周年后两极化的冷战气氛里受欢迎。此书出版后同时受到右翼和左翼的激烈攻击。出于谨慎,出版社于几周后收回此书。今天,没有几个人会质疑此书的智慧和正直。 在新的社会和政治背景下巩固现代主义遗产的斗争以对两位相对独立的艺术家的主要研究为中心。一位是在共产主义的背景之下,另一位是在资本主义的背景之下:《毕加索的成败》(The Success and Failure of Picasso,1965年)和《艺术与革命—恩斯特·涅伊兹韦斯内以及艺术家在苏联的角色》(Art and Revolution: Ernst Neizvestny and the role of the artist in the U.S.S.R.,1969年)。作为那个时期的代表作,本文集重新收录了《立体主义的时刻》(1966—1968年),一篇生动地展现了灵活、影响深远的马克思主义方法的开创性随笔,作为“艺术的工作”一辑的轴心。 但是,在伯格的所有作品当中,对于视觉艺术研究具有最广泛影响的无疑是BBC的电视系列片,以及配套出版的《观看之道》(1972年)。作为以历史的、物质主义的传播方式理解艺术的重要里程碑,《观看之道》出现在许多必读书目上。在讨论西方艺术中主流传统的社会角色,以及意识形态和技术为我们灌输的观看艺术和世界的方式上,此书仍然是最精炼、最具挑战性的陈述之一。 作为一部批判性杰作,《观看之道》引发了许多肤浅的误读,甚至一些最受此书影响的人也发现,很难将此书的有力论点与约翰·伯格关于个别大师和绘画作品的文章相协调。当他考察伦勃朗或者哈尔斯、莫奈或者凡·高的作品时(正如在本文集中的文章),他并不关心挖掘阶级意识形态和历史局限的元素。他经常使用精确的历史和传记信息,但是他的意图是从作品本身学习。 《观看之道》有一章是关于女人作为视觉对象。它的论点成为艺术和大众传媒女性主义分析的里程碑。他早期关于毕加索和涅伊兹韦斯内的书里也包括谈论性爱激情的力量、性爱激情的本质以及解放可能性的重要篇章。这两个视角在小说《G》(1972年)中融合起来。除了其他众多情节,小说叙述了主人公G的性妄想症。在本文集里,“爱情入门”一辑所收录的文章探讨了一系列艺术家爱情和激情的特殊经验。而《在斯特拉斯堡的一夜》记录了伯格为电影《世界的中央》(Le Milieu du Monde)写作剧本时关于激情的思考。 《G》的故事终结于得里雅斯特(Trieste),这个城市被称为节骨眼,是发达和不发达地区的交汇之处。在此小说所获得的众多奖项中,有英国最具声望的布克文学奖。在他的受奖演说上,伯格谴责布克·麦康奈尔(Booker McConnell)公司的糖厂,将他的一半奖金捐赠给西印度群岛反对新殖民主义—布克·麦康奈尔是其中一部分—的革命团队。另一半奖金用以资助《第七人》(A Seventh Man,1975),此书关乎欧洲1100万海外劳工的经历,关乎寄生于他们个人抱负的欧洲经济机制,以及欧洲为了确保自身的发展,任由周边不发达国家继续贫困的行径。 《第七人》以复杂、图解式的术语揭露欧洲海外劳工受剥削的本质。 自此,伯格展现了另一个问题—这是一个棘手的暗示:农民作为社会阶级这个恼人的问题。在全世界农民的传统生活方式被迅速地,通常也是强暴地改变的时候,他提出了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