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孩工作照
    与红孩相识，总感觉有一种坦率、热情、义气充盈心中；与红孩散文相遇，自是一番别有洞天的滋味，回味无穷。生活中拥有海纳百川个性的红孩与文学创作上敢破敢立的红孩构成了他人生对比鲜明的两极。也许正因为如此，红孩的朋友越交越多，红孩的文学道路愈走愈辽阔，愈走愈光明。
    毋庸置疑的是，那个咬着京腔儿，携带着北京郊区农场气息的红孩以多姿多彩的文学样态出现在你的视野里，作为散文家的红孩，评论家的红孩，他有着很多种文学机构的身份，然而，我最喜欢的还是作为散文家的他。因为，散文视野里的红孩是摇曳多姿的作家，是个性鲜明的精灵，他笔下有千姿百态的人间风景，有丰富多姿的大千世界，以及入木三分的人性剖析内容。散文是个易写难工的文体，红孩散文的魅力在于他能从纷繁复杂的现实人生中淬炼出精彩的人生、看到真诚的人性和温情的心灵。
    自古以来文人相轻，但是红孩却破除了这一规律，他对自己身边的作家朋友们总是饱含深情。他怀念史铁生，在《好朋友我们不说再见》里真诚地说：“对文学人生而言，铁生是一个坚持文学的高度和难度的人。时间越久，越彰显他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文坛上有史铁生的存在，仿佛是一种文学精神的存在，有了他，就可以制衡那些喧嚣浮躁势力的东西。”就此而论，红孩是史铁生真正的知音。作为好朋友，红孩认为是不需要说再见的，可是面对着好朋友们接二连三的逝去，红孩心中波澜翻腾。汪国真故去时，他长歌当哭，字字泣血追忆这位八十年代风靡一时的诗人。吕锦华去世之际，他泪洒纸笺，遥祭空谷佛音。而面对老一辈作家，红孩总是对他们保持着极大的尊重。冰心诞辰之日，红孩陪同吴青夫妇到老人墓前敬献一束红玫瑰。观看电影《黄金时代》时，不禁从心里无限深情呼唤姐姐萧红。红孩就是那种老作家心中的好孩子，同辈作家心目中的红弟弟的一类作家，在他的文学世界里也因此充溢着一片纯真和深情。
    然而，如果认为红孩散文创作专写名家大腕，那就错了。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写那些名不见经传，深情关注文学，抑或默默为社会奉献的芸芸众生。《阿妈的经桶不说话》里记叙从练摊开始从事文学创作的老田，《父亲的农民帝国》中讲述一生热爱文学的农民父亲，《心里为爱着的人点亮一盏灯》里描写默默坚守岗位的普通士兵，哪怕是在青藏高原上工作的女大校也进入到作家的视野里，“那一年，我在一本文学刊物上看到毕淑敏写的中篇小说《昆仑殇》，再后来，因为市委书记孔繁森的殉职，使我对阿里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和真诚的敬意。”出于对生命深度和庄严性的思考使红孩发出“记住那里的美丽风景吧，记住那些满脸高原红的兵吧”的呼声。(《女大校那天抹了红指甲》)
    而当红孩的目光从中国辽远苍茫的青藏高原掠过，越过高山大川，他看到“太行山上的山楂红了”，听到“洪泽湖里的蛐蛐”叫了，于是，他春天“请你喝一杯南昌茶”，“秋天去看台儿庄”。红孩不是地理学家，但是他却行游在中国的大地上，作为最深情的散文家，他每到一处皆能发现当地最有情趣的人物和事件，并融入自己深刻的生活感受，从而创造出“这一个”。至此，高山雪峰、松林深谷、凡夫俗子、世态人情，在红孩笔下都有了自己的生命，这种生命感仿佛声声入耳，又似乎历历在目。毫无疑问，红孩写出了地域的差异，实际就是土地的差异；写出了生命的百态，实则就是心灵的多样性。今天，当我们阅读红孩散文之际，谁能想象到那个当年在农场为小鸡注射疫苗，以致死亡一片的农场子弟，如今已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散文作家？对土地的热爱，对土地上人们的深情，是红孩散文颠扑不破的主题。他能从春夏秋冬、风雨岚霓中感悟到广阔的宇宙天地，在世态人情中葆有浓郁的人文情怀，从而在散文的这片沃土上写出了土的气息，泥的滋味，写出了不同个性的生命历程。尽管他笔下的生命来自不同的土地，不同的社会阶层，但是他能以文学的红线将他们连缀起来，并与他们发生着各式各样的文学联系。这份对文学的挚爱和坚守，在当今利益置前，精神在后的社会里，是那么引人瞩目，并为之动容。至此，红孩也就缔造起他的文学世界，在这个泱泱大国里，红孩是一位威武神勇的帝王，围绕在他周围和出现在他笔下的是他的文学子民们。
    如果久久凝视红孩散文，你便会发现他一脚扎在泥土里，一手高擎着革命浪漫主义的旗，红孩是那种心里拥有浓郁的俄罗斯文学情结的作家。那种情结是一种在苦难中能升华出灿烂生命之花的情怀，是一种理想的云彩高高飘扬在天空的情愫。红孩散文表面看有许多写得轻松，甚至还有些喜剧幽默元素，但是在精神深层，红孩始终坚守的是文学的高尚性、神圣性。正是在这样一种强调生命深度与尊重生命庄严的文学理念支撑下，红孩散文才滋生出一腔正气，散发着一股纯真风，以及对底层小人物充满悲悯的情怀。由此，我们不难理解红孩《东渡 东渡》里对革命浪漫主义的彰显，对红色文化的推崇，对陕北人民寄予的无限深情。“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河流，这河流或许因为水流湍急，使人们无法到达对岸。此刻，当我站在黄河西岸的吴堡县川口村红军东渡渡口，眺望那黄河之水从眼前缓缓流过时，我怎么也无法想象1948年3月23日毛泽东和中央前委机关是如何渡过黄河的。时间老人假如存在，我会问他：当年的红军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诗人说：红军从人民中来，到人民中去。牧羊人说：红军从黑暗中来，到光明的地方去。佛祖说：红军从该来的地方来，到该到的地方去。”《东渡 东渡》一开篇表现的是生命的哲思，历史的哲思，现实中作家站在黄河西岸吴堡县川口村红军东渡渡口的眺望，在此际，历史与现实对话，诗人与牧羊人、佛祖对视，《东渡 东渡》所展现的历史的厚重感，现实的追寻性，宗教终极追问的特点使它成为红孩散文的代表作，尤其是放置在当前价值观念多元化的社会现实面前，《东渡 东渡》所蕴涵的价值和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正因为如此，它已经化身为时代的精神航标，引领着人们精神向往光明。
    散文的特征很多，红孩散文具有浓郁的叙事性。他的散文善于讲述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倾心于描述一段陈年往事，而这些往事、场景又往往激活了红孩当年在北京郊区农场工作生活的情境。于是，从北京郊区农场走出来的红孩，总是不断地回首往日的生活场景，那里应该就是他的创作策源地吧，从北京郊区走向全国的红孩无数次回眸生命最初的起航点，并从这里辐射出去，冲破地域的局限，于是，一个不断跨界的红孩站立在我们面前。
    事实上，红孩就是一位在文学创作中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他身上那种敢破敢立的精神，让你相信他敢于藐视一切权威，敢于挑战一切陈习。试想一个能够不断打破常规，勇于逆向思维的人，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必然是一个拥有大手笔的人，必然是一个能够创作出震撼人心灵作品的人。红孩的一些知性散文表现出强烈的哲思，《所有的墙都是门》就是这样的作品。《所有的春天都在春天开放》、《想留住让我留住的城市》，红孩散文标题命名匠心独运，有些标题读起来似乎有些绕口，但是细细品味却别有深意，这不是他在追求表现的深切与格式的特别的思想体现吗？与此同时，红孩这种敢破、敢立的个性又与他别具一格的散文评论联系在一起。红孩的散文随笔常常写得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加之文辞简洁幽默，往往能够诞生意想不到的批评效果。还值得人钦佩的是，红孩大力倡导写短小精悍的文章，并能大胆提出“小文章里写大精神”的思想理念，这在当代散文创作追求长卷、厚重特性的时代风尚中，是何等的有魄力和勇气啊！
    不拘一格去面对写作，不拘一格去面对文学新人，作为中国散文学会的主要组织者，红孩是作家，更是伯乐，敢于提携新人、任用新人，或者准确地说，在散文事业上，红孩也是一大批散文作家的培养者，文学自有后来人，散文自有新秀出，红孩对底层作家的关爱之情，使得众人愿意与他一起共建中国散文的大观园。
    而今，红孩在中国当代文坛上已是花繁叶茂，从底层生活中走来的红孩又走向生活中去，这真是：提笔向红尘，开卷著佳文。赤心纯与真，破立总宜人。
    2016年4月20日于古城西安
    （作者系陕西省社会科学院文学艺术研究所研究员，文学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