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专业组】 “信条”之门 ——读《我的教育信条》有感 “大夏书系”在4月份的“教育经典”里,推出了由罗德红和杨小微老师翻译的杜威系列文章集合而成的书目,取名就叫《我的教育信条》。全书分为“教育心理”、“教育哲学”和“教育实验”三个部分,这暗中对应了杜威先生心理学家(曾任美国心理学会主席)、哲学家(曾任美国哲学学会主席)、教育家(创办实验学校及实用主义教育理论)的三种身份。这三种身份彼此交错、联接、影响,成为其“实用主义集大成者”的鼎立三足。从书的排列看,前两个部分,又是第三部分的基础,第三部分亦是前两者在教育领域的悄然投射,从中不难看出编者的良苦用心和巧妙构思。 心理学,或者说教育心理学,是杜威一直引以为豪并格外重视的科学支撑。在他眼里,传统的工业逻辑下培训技术劳动力的灌输方式,已经严重背离了教育的本身。他要做的,是正本清源,是将“人”作为主体,重新确立到实用主义价值观下的教育立场中去。这个“人”的观念,在杜威的教育信条中,就是“经验”,他一生坚持教育是“经验的改造”,不研究儿童的心理,不了解他们的需要,不在乎他们的兴趣,是不足以谈教育的。他在书中说:“教育学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没有儿童现有的、未加工的、本能的经验,成人意识中完整的和系统的知识如何能逐渐地发挥作用。” 如果能从心理学出发,就至少可以看出两点:一是儿童的世界具有整体性,而不会被各种学科分割得支离破碎;二是儿童的知识组成天然地表现为非结构化、非系统化,也不是科学的,他们只能以自己的认知能力为基础,凭着兴趣、经验、愿望,在个人身处的环境中感知世界、描绘世界,并与世界交互。 杜威举了一个有趣的例子说,小学的最初阶段,大多数学校会教儿童如何在划好的格子内正确的写字(在我国,“田字格”可是很多人童年记忆的一部分),要求横平竖直,字字规范,行行齐整,但研究表明此时他们的肌肉、神经、眼睛、双手都没有成熟到足够用笔进行如此精确而细致的训练。“不夸张地说,钢笔比剑难以驯服”。真正的训练应该是怎样的?是利用生活中所见的广告牌、楼宇的名称、街道上的路标等一切能出现汉字的地方,在潜移默化的濡染中让孩子认字、写字和用字。这一思想,就是杜威说的“学校即社会”。 显然,不管是课堂,还是教材,杜威一直摒弃机械施行的统一模式,而是以提供环境,让学生自己在“雏形的社会”中感受、领悟、生长为教育信条。“心理化”成为其不停奔走呼吁的一个关键词。对此,笔者在一次教学中颇有感受。 讲黄土高原时,我注意到一位姓姜的女生听课有点懈怠,恰巧当时痴迷汉字文化学,就临时插了一段:同学们,我们都自称是“炎黄子孙”,但往细处说,其实是不一样的。从上古时代开始,炎帝与黄帝即在黄土高原一带逐鹿,图腾为“羊”——汉字中的“美”、“祥”、“善”、“鲜”等,凡有美好寓意的,多始于此。部落生育儿子的,即姓“羌”(“羊”+“儿”);生女儿的,即姓“姜”(“羊”+“女”),这两个古老的姓传到今天已经将近5000年了,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是炎帝的直系后代!我们理应对他们更加尊重。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直系后代”四个字一下子激活了课堂,也引发了孩子的兴趣。可以说,姓名是个人经验中最具心理化的一面。其独特性和感染力将大大提升学生的兴趣。杜威也从词源的角度分析“兴趣”说:“它的词根是inter-esse,意思是两者之间……兴趣标志人与材料以及行动结果距离的消失,它是使它们产生有机联系的手段。”在他眼里,兴趣就如同是一种黏合剂,将儿童现有的经验与他们所学的对象无缝对接,而黏合的关键在于教师是否从学生的角度设计教法、运用教材。 从作为“兴趣”的黏合剂,到实现人与社会的“黏合”,中间跨越的,是从心理学到哲学的嬗变。杜威的理想在于,让每个人都在实用主义的启示下,认识自己和世界的关系,并改善自己的生存和发展状态。所谓实用主义,用冯友兰在《三松堂自序》中的话说:“认识源于经验,人们所认识的,只限于经验。所谓真理,无非就是对于经验的一种解释,如果解释得通,它就是真理,是对我们有用。有用就是真理。”杜威将之投射到教育上,就是著名的“从做中学”,这种意义的学习,不单是某一学科知识,而是立足在儿童生长整体的前提下,融会贯通于各门科学知识。 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杜威在书中以“木工制作”为代表,通过观察、研究树的生长所需的气候、土壤、水源,以及产地等学习地理;在对树木各个部位的测量、记录中学习度量的知识;利用木材市场、运输、人工成本学习商业;从木材的燃烧、灰烬、木炭和水中学习化学;通过热胀冷缩、楔子和杠杆的作用学习物理;通过前人对木材的运用学习建筑、绘画、生产等历史知识……在这一系列生动有趣的学习中,几乎所有学科都被统一了起来,但“教材”就是生活本身,经验的增长就来自于身临其境的动手动脑,来自于现实生活的真问题、真思考、真解决,来自于对“有用”(实用主义)的教育哲学的坚守和实践。一言蔽之,这正像杜威所总结的:“当儿童的问题是出自从事的活动时,解决会遇到较少的阻力,儿童最容易学习;激发萌芽状态的能量,使儿童最有效地学习。” 所以,读这本书,总能在不经意间,会带给我们许多启发,乃至颠覆——虽然其中大部文章都写于一个世纪以前。比如,教学情境真的是“设置”的吗?所谓“设置”,仍然有着人为雕饰、虚假的痕迹,杜威感叹,教师常会洋洋得意地诱导学生一步步迈向自己设置的“陷阱”(或“标准答案”),这究竟是学生之幸,还是学生之悲?我们十年如一日的“3R”训练(读、写、算)与学生的心理年龄和发展需要有多大的契合度?康德说,“教育就是能够交托给人的最大的问题和最困难的问题。”这句话不妨理解为,当我们习惯默许、汲汲矻矻的教育耕耘时,究竟是“诲人”还是“毁人”? 教育的很多源头性问题,都可以从这本书中“听”到作者振聋发聩地向传统教育发出挑战的质问声。杜威所要做的,是在心理学、生理学、脑科学的坚实基础上,用“实证”或“实验”的方法揭示教育客观规律,一如他年轻时深受美国心理学家詹姆士和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一样。这才是他真正的教育信条,是他用以和各种心灵鸡汤、山头宗派、循旧教条抗争的秘密。如果能理解这一点,那作为他的中国学生,陶行知先有“山海工学团”,后推“科学下嫁”、“教学做合一”,包括胡适、陈鹤琴、蒋梦麟、张伯苓等一批杜氏门生的教育理想和实践,就是他的思想在这片热土上的改造和发扬。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的教育信条》打开的是其实一扇连接过去、反思当下、启照未来的大门。(作者:江苏省南通市通州区金沙中学 邱磊)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