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写一本与旅行有关的书。它虽然只是有关一条被称为“世界第一徒步线路”的行走笔记,可这条路,在我,视作心路。两次走进喜马拉雅山野、环绕8000米级雪山安娜普尔纳峰的徒步,三年的沉淀与写作,我所有的体验若能如愿表达,便可心安。 对于一个酷爱旅行的人来说,每年只有公休假日和年休假可以支配,在这有限的时间,为何会去“重复”已经走过的路,也许只能说,我太爱在这条路上走过的自己。每一段短暂旅行结束,都是与我最爱的生活方式耳鬓厮磨之后天各一方的分离。而在喜马拉雅山野,我想用“重复”再次与自己相遇,和因这些美好而焕发的长久温暖的光相遇。 2010年第一次参加重装徒步,骑着毛驴翻越了车师古道上的琼达坂,当时曾发誓绝不再这样不自量力。可是数月之后,便又再次出发,利用假期随队进入荒野深山徒步,从此开始了另一种生活方式。“在路上,星空做被,大地盛载我们的睡眠和呼吸”,当初在深夜的灯下写出这句话时,我已深知,此生再也找不到可以超越这种感受的境遇。 在博格达高海拔山区看到的缱绻星空和冰峰、雪莲;在夏特古道木扎特达坂面对的冰川;在乌孙古道翻越龙脊夜行的马道,只为见一面的天堂湖;在喀纳斯宿营的绿色山谷,以及双湖边喂马劈柴的牧场;在狼塔山区翻越过的达坂危崖……这种种在新疆山野间行走的经历,以及那些高山、河流、山野和生活在僻壤之地的人群,都给予我们在常态的生活中无法获得的体验和感知。 2013年与2014年,我与队友两次从新疆出发,在尼泊尔完成世界第一徒步线路安娜普尔纳大环线的旅行。在远离尘嚣的山野之中,用十几天时间环绕着一座8000米雪山徒步而行,无论节奏舒张有度还是急迫凌乱,都足够漫长。穿越低海拔的森林田原,翻过5416米高海拔的垭口,从森林草甸到雪山冰湖,再去往荒漠河谷,海拔的落差,景致的变化,林间幽静的小径和开满鲜花的村落,这种与自然亲密相处的状态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尼泊尔安娜普尔纳大环线作为世界第一徒步线路,不是因为旅途的惊险刺激和风光的震撼,而是它在经历大半个世纪开发之后,仍然保持着的纯正的自然人文风貌。这是它最可贵也是最令人珍视的气质,它使得大环线成为人文景观最丰厚、最受徒步客欢迎的一条线路。 南麓山野之中,积蓄千年力量岿然不动的雪山,起伏连绵的山峦,幽深宁静的河谷,除了自然之力与人们有限的索求之外,没有更多人为刻意的破坏和改变。当我们终于站在徒步者们视为圣地的垭口位置,所谓抵达人生意义上的最高海拔,在此时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站在这里,一面是皓首穷经、踽踽行来的山水长路,一面是犹如新大陆般展现在面前的世界级雪峰,还有雪山之下的村落人群和栖居固守。 在为了记述这些喜马拉雅南麓山野的旅行而熬夜写作时,一个人在灯下查阅资料,翻看地图,翻来覆去地回味每一个段路上的细节:在人脸雪山下直线上升600米海拔的崩溃攀爬,又在岗嘎冰川下坐在开满鲜花的阳台上晒太阳;一天之间翻越海拔5416米的陀龙垭口,又疯狂下降3000多米,如冲向新大陆一般的狂奔;在布恩山上观赏数座8000米以上雪山日出盛宴的震撼,在雪山上相识捷克弹吉他的老人的温情,在前往世界高湖遭遇落石击伤的绝望,在费瓦湖上推桨行船闭目安享的浪漫…… 一生的时光毕竟有限,而没有尽头的路就是没有结束的美…… (这是《南麓山野——喜马拉雅徒步旅行笔记》一书的作者自序,略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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