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获奖作者专访系列 《苏三不要哭》 当代语境中历史小说的书写 吴新星 作品 吴新星,浙江宁波人,痴迷儿童文学的纯真美好,愿意在这块园地里默默耕耘。文章见于《儿童文学》《少年文艺》《读友》《童话世界》《十月少年文学》等,曾获《儿童文学》擂台赛铜奖、《儿童文学》金近奖等奖项,作品多次入选各种版本的年度儿童文学,著有小说集《玉簟寒》。 李洱先生宣读获奖词并颁奖(左二为吴新星) 作品通过旧时代一位苏州底层少年的学艺经历,详尽地描述了昔日的生活日常,融洽地展现了京剧等传统行业的生存状态和各地的民俗风情。作品描写学徒们对命运的不屈抗争和彼此间的相濡以沫,激荡着人性的温暖与力量。在家国危难的关头,谁都是落难的苏三。秉持着苏三不哭的理念,勇敢地活下去。 ——《苏三不要哭》获奖词 问:首先恭喜你凭借一部《苏三不要哭》在第二届“青铜葵花儿童小说奖”中荣获“银葵花奖”,首先简单谈谈你的获奖感受吧。 答:进入复评的时候,我就有点意外。我知道参评的作品有五百多部,我何以能这么幸运地再进入终评呢?最终能够得“银葵花奖”,更是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鼓励——想起以前,我看到过一句话“农人不会因为土地的贫瘠而放弃耕种”。这句话里面的执着和努力曾经让我深深地感动,我把它摘录到读书笔记的扉页。 儿童文学如果是一块芳草青青的园地,我也愿意自比一个耕耘的农人,不会因为文笔的笨拙而放弃写作。这次获奖,就算是不经意间开出的一朵“银葵花”吧。我会继续用心写文字,就像农人对土地永远的依恋。 问:《苏三不要哭》是一部描写旧时代艺人学戏的小说,里面有大量的京剧相关知识,你对京戏很感兴趣吗,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部作品? 答:京剧叫人惊艳,京剧的脸谱、头饰、服饰,每一样都是一幅耐看的小品。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我喜欢像看热闹一样听京戏的胡琴咿咿呀呀地拉起来,看京戏的演员一笔笔勾脸、贴片子,看京戏武生在台上一个个轻快伶俐地翻、腾、扑、跌…… 记得大学里的时候,我去自修室自修。周围有时候并不那么安静,有人说话,有人走来走去。我把耳塞一塞,常爱听一段程砚秋,听了那么低徊、苍凉、婉转的一段声音后,我的心马上静了下来。于是,看书、写作,偌大的自习室,感觉就只有我一个人。 也是在大学里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一则资料,上世纪二三十年代,苏州成立了昆曲传习所,招一些少年学昆曲。我看了心里一动,觉得里面大有故事,很想把它写下来。但具体写的时候,我觉得昆曲太曲高和寡,我也无法想象高雅的昆曲在村头野外演出的情形,于是就想改写成京剧的。恰好我又了解到,那个时候京剧也刚传入苏州,我就虚构了一个少年学京剧的故事。 问:《苏三不要哭》从题材上来说属于历史小说,历史小说的写作难度很大,要查阅不少资料,比如京剧相关知识,比如过去的城市风光、阡陌交通、衣食住行等,你是如何进行创作的? 答:我觉得写历史小说,首先得尊重历史,不能篡改,不能想当然。所以在动笔写历史小说之前,我会像写论文一样地去查找资料。 我对京戏其实是个外行。为了写这部小说,我把图书馆里所有能借到的关于京戏的书都借来了,厚厚的一撂。每天我都会在自修室里,翻阅这些书,并且做了三个笔记本的读书摘记。 写过去的城市风光、阡陌交通、衣食住行等也一样,我会严谨地查阅资料。有的时候甚至照着当时的老照片写。比如我在写到二三十年代的上海的时候,我找了很多老上海的照片和地图资料,通过观察、合理的想象,旧时的上海,就像放电影一样立体地呈现在我的脑海中了。 问:历史小说离当下孩子生活较远,因为孩子知识储备的局限,可能难以进入历史的语境中去,你觉得在当下从事历史题材儿童小说创作的意义何在?你在创作中是如何把“古”和“今”进行勾连的? 答:小时候听故事,常听到以“从前”二字开头。从前的光景,从前的生活,从前的快乐与忧愁……多么令人追想。我无法体验“从前”,文字却可以帮我溯源而上。历史题材的儿童小说,魅力也在于此。我们谁都无法“穿越”,可是借着历史题材小说,我们可以张开一双神奇的翅膀,轻松地回到过去,回到各个有意思的消逝的年代,经历种种有趣的事情。 从前和现在,可能变了服饰、变了生活方式,但不变的是“人”。人的情感、人的性情、人的心理,“古人”与“今人”,声气相通,就像王羲之在《兰亭集序》里感叹的:“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抓住这个“人”,我就找到把“古”和“今”进行勾连并打通的钥匙,在古今之间自由地穿梭。 问:《苏三不要哭》是以苏州为背景的,通过演戏的经历,又贯穿起了上海、天津等城市,使整部作品显得格局比较开阔,你是如何理解这些不同的城市对于你及你作品的意义的? 答:我向往苏州,“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巷小桥多。”这种粉墙黛瓦、小桥流水人家的生活,多么闲适惬意。苏州的风物亦美,天下俊采钟苏州,这里有昆曲评弹,刺绣苏扇,有精巧的园林,糯软的苏州话……有我对生活所有的美的想象。从这种意义上说,苏州,比我的家乡宁波更“江南”、更美好,更具有灵气。所以我写作的时候,常不自觉地把故事背景设置在苏州。 至于上海和天津,这两座城市,我都从未去过——但在文学作品里,我见过无数这两座城市的身影。上海让我想到张爱玲。至今我还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偏见”,上海就是张爱玲的。只有她写的上海,才是真正的上海;至于“天津”,我只想到冯骥才(虽然他也是宁波人)。恕我阅读量的狭隘,我只看过冯骥才写的“天津”,冯骥才把天津的“俗世奇人”写得骨肉丰满、气韵生动。这些人,和我好像就只隔了一条街,我认识他们,我也熟悉他们所栖居的天津。因为文字(我多么感激文字),上海和天津,让我觉得如此亲切。 问:你在儿童文学界小有名气,潜力巨大,谈谈你的儿童文学观及未来创作计划吧。 答:“儿童文学”,从字面上看,由“儿童”和“文学”两部分构成。“儿童”,是阅读的主体,这就需要阅读的作品有月光一样纯净的质地,方不负清澈如水的目光的抚摩;“文学”,既然是文学,就要讲求文学性,不能因为阅读主体是“儿童”而降低水准。 我认为,儿童文学不纯粹等于“讲故事”,故事的精彩固然可喜,但是,文字的典雅、耐读,也同样重要。儿童文学隶属于“文学”,也就应该讲求一种意境。而意境,正是通过文字得以营造的。只有故事没有意境的小说,只是一杯寡淡的白开水,没有回味的东西。 《苏三不要哭》,题材跟京剧有关,也可以说是跟戏班子“唱戏”这个老行当有关。我喜欢那些老行当,喜欢里面的静玉一样缓缓的光阴。关于“老行当”,我还曾写过苏绣、调丝、评弹、梳头姨娘、木工、篾工、养蚕……有些是宁波的行当(也许其他地方也一样有),有些是苏州独有的,比如苏绣和评弹。令人惋惜的是,很多老行当,正在逐渐退出我们的视野。我愿意做一个文字上的摄影师,记录那些消逝的美好。 今后,我会写更多关于“老行当”的故事。如果让你明白曾经的老行当是怎么回事,我很高兴,我能够把事情说得明白;如果我的文字能够触动你,让你对那段光阴心向往之,那便是我最大的荣耀了。 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试读: 十二 惊变 李棠和瑞生背对着扮戏。李棠很利落地换好戏服,开始勾脸了。这边,瑞生在董宝的帮助下,才换好“王宝钏”的黑色戏服。董宝叫瑞生坐下来,开始给他拍底色:董宝用指头蘸了各色的油彩,调和好,往瑞生脸上抹着;又用红油彩在眼睛处和脸颊上拍出淡淡的胭脂红;接着,给瑞生画眼睛,一双眼睛画得两边出尖、放大;最后,用红油彩把嘴唇涂好,画出元宝形。 董宝给瑞生化妆完毕,把身子朝后略微一倾,看着瑞生,笑了:“变得不认识了。”瑞生一看镜中的自己,可不是:只见镜中人看上去分明是个女子,脸上红红白白,那红的仿佛是娇羞时的红晕;一双凤眼眼尾尖尖,瞳孔眼白黑白分明,明若秋水。瑞生正端详着自己,董宝把他的脑袋凑过来:“瑞生,你要是这样走在街上,我还真不敢叫你。”瑞生朝镜中的董宝皱皱鼻子,扮个鬼脸:“认得出来,你不就成了火眼金睛的孙悟空?”董宝连忙分辩:“嗳嗳,说到哪儿去了,我也没有说你是妖怪。”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说些什么呢,这个时候还有闲情说笑?”只见镜子里李棠姐姐全都装扮好过来了。董宝朝镜子里的瑞生一使眼色,瑞生明白:董宝是在说,李棠姐姐扮了戏也叫人认不出来啦! 李棠过来,见瑞生已经勾好了脸,就和董宝一起帮瑞生勒头(“勒头”就是用水纱网子把所有的头发全部盘起来,让头发紧贴着头皮)、贴片子(“片子”就是戏曲演出时演员额前一个弯弧一个弯弧的假发)、戴网子(扮戏在头上戴的用纱编成的假发),再戴上头面(“头面”就是首饰)。一个“王宝钏”就出现在镜中了。李棠让瑞生站起来,走两步。瑞生依言走了两步,李棠说:“不错不错,你这个王宝钏呀,扮起来很是那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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