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余庆,新戏开台。2月5日、6日,中国原创歌剧《鉴真东渡》在国家大剧院国内首演,引起首都文艺界高度关注。 这是继《运之河》《郑和》之后,江苏省演艺集团歌剧舞剧院的第三部原创歌剧。唐建平作曲,冯柏铭、冯必烈编剧,邢时苗导演;世界舞台享有声誉的男低音歌唱家田浩江领衔主演,青年男高音歌唱家薛皓垠、青年女高音歌唱家柯绿娃和青年男中音歌唱家刘雨东、女高音歌唱家殷桂兰联袂组阵;青年指挥家程晔执棒江苏省演艺集团交响乐团。 历史上鉴真东渡的前因后果,早已为人所知。用歌剧的形式表现这段传奇故事,可谓全新的挑战。编剧并未在讲述过程上花费笔墨,而是通过“一渡·幻海”“二渡·愿海”“三渡·迷海”“四渡·觉海”“五渡·心海”“六渡·慧海”,重点突出鉴真作为一个“人”,在命运抉择中焕发出来的人格魅力与人性光辉,深度挖掘其身心合一的“善”“信”“仁”“义”“忠”的精神特质与德行内涵。 音乐主题具有强烈的原创性特征,从“天平之甍”手持禅杖登台开始便如影随形。田浩江塑造的鉴真,应为歌剧舞台上一个全新的艺术形象。他金嗓铜喉雄浑宽厚,神采气度庄严深沉,绝大多数时候声色不动以静制动,基本是靠角色化歌唱的声音释放一种内在蕴藉的恒定能量。神奇而劲道的声音能量令人动心。《我曾经发过宏愿》《孽障蒙住了我的眼睛》《一束光》等重要唱段,田浩江的演唱张弛有度、收放自如,既富感染力又具说服力。 因特定的人物和特定的史实,音乐需要特殊的技术手段以强化戏剧性冲突的张力。在鉴真六渡大海中,最深不可测、最难以逾越的却是人之“心海”。友人不幸亡故,门徒背道而驰,大师本人双目失明,开初的承诺,是否还有必要兑现?从“无奈无望无情在吞噬我的信念”到“初衷宏愿/百难不悔”,这几句唱词,耐人寻味意味深长。“我静心观想故乡的云……”鉴真一首《思乡曲》,清雅的诗意,优美的音律,通泰的气息,那种梦幻般的透明度与色彩感,最能触动听众心弦。 日本遣唐留学僧人荣睿是力促鉴真东渡的关键人物。“看到了一个映照天宇的身影……”这个角色的音乐动机,综合融汇日本民间乐曲和传统能乐等音乐元素。薛皓垠的歌声,音色纯美情感真挚,表演十分投入。在荣睿生命绝唱中,引用了日本古老的和歌名作“难波津”。男高音清润流丽的声线,仿佛在天际云端飘荡起伏,美妙动听引人入胜。 最富异国文化特征且最浓重的点睛之笔,无疑是作曲家匠心独运地采用中国筝和日本筝同台,两相对应互感和鸣。早在唐代,我国的十三弦筝传入日本,落地生根开花结果,演变为日本传统特色乐器。在这部歌剧中,双筝形同两个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两位演奏家精妙的技巧手法与奇特的声音造型,为全剧平添光彩。 两位女高音演员,柯绿娃偏抒情性,殷桂兰偏戏剧性。前者饰演鉴真的女弟子静海,后者饰演女岛主冯夫人。一个清宛如水,一个激越如火,同男低音、男中音、男高音有机组合构成歌剧声部应有的立体维度与丰富色彩。相互关系并非一成不变,女弟子起初意欲阻挡师父东渡,从无奈告密到痛苦忏悔,再到忠实追随;男弟子开始顺应服从师父意志,从忠实追随到动摇彷徨,再到拜别离去;女岛主则从暴戾蛮横到归顺诚服,再到鼎力相助。所有角色的身份定位与关系链接,做到了合情合理合度。 应该说,在音乐性歌剧化上,《鉴真东渡》独辟蹊径自成一体。从创作理念到写作技法,更为多元开放不拘一格。在艺术实践中,该剧主创团队体现出一种有根基、有底气的自觉与自信。从2014年的《运之河》到2016年的《郑和》《鉴真东渡》,作曲家都采用了江苏民间音乐素材,让地域特色文化的“基因”活化在原创新作的音乐中。这是一种基本的创作态度,但也需要过硬的专业功力技术支撑。 “用世界语言,讲中国故事。”《鉴真东渡》不单是音乐风格的追求,舞台呈现也着意突出中国审美特征,写意留白意象化的视觉设计,简约空灵而变幻莫测。服装与造型也力图提炼民族文化的标识性元素。如,冯夫人、巫师、州官等人物的造型扮相,基本依循中国传统戏曲行当角色采取夸张、变形的处理手法,使之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 中国原创歌剧近年出现一个值得关注的风向,即在题材和创作上,大多立足本土因地制宜。江苏省三年三部新歌剧,一步一个新台阶,既是数量的叠加积累,更是质量的持续提升。重要的是,开发高端艺术产品带来了明显成效:既引进和造就了地方的人才,集结和锻炼了自己的队伍,又培养了文化消费人群,改良了文化生态环境。 《鉴真东渡》的海外巡演与国内首演,已然超越了歌剧演出本身的影响和意义。它带给人们更多思考:中国歌剧,是否一定要依照西方经典的模式?是否一定要用普契尼、瓦格纳、威尔第等作品标准衡量类比?中国歌剧创作者,需要认真解决为谁写、写什么、怎么写的问题,需要更多的机会和空间发挥才能探索实践。在歌剧创作民族化、个性化与歌剧艺术国际化、现代化的路上,走得更宽、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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