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洁茹看来,所有不依靠写作活着的时间都是好时间 本人供图 《岛上蔷薇》 周洁茹 著 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江苏常州人,70后作家。 15岁开始写作并发表,20岁到22岁三年间于《人民文学》《收获》《花城》《钟山》等刊发表小说一百余万字,小说入选当代中国文学最新作品排行榜,被《小说月报》《小说选刊》等刊转载。出版长篇小说《中国娃娃》《小妖的网》,小说集《我们干点什么吧》《你疼吗》,随笔集《天使有了欲望》《请把我留在这时光里》等。 5月20日下午,作家周洁茹一身正装出现在南京先锋书店的新书签售会现场,她的一个朋友开玩笑地说,你当年可是一个会穿着拖鞋去开会,什么都不在乎的小姑娘啊。 作家荆歌也曾经写过一篇有关周洁茹的文章,在他的印象中,二十多岁时候的周洁茹是一个“罂粟花”般的姑娘,有一种反叛的妖艳,新鲜、莽撞、时髦,身上闪耀着才华。十多年后,离开中国大陆在美国、香港生活已久的周洁茹,带着新作品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她如此描述自己年轻时代的反叛——“也不是不在乎,就是觉得穿什么完全不重要”。 1 2000年,周洁茹离开了她出生的常州,去往美国生活。在这之前,她已是文坛上最有影响力的70后作家之一,长篇小说《小妖的网》畅销程度,用评论家方岩的话说,“每个地摊上都一定会有盗版在卖”。 “很厌倦,对一切厌倦,不仅是写作遇到问题,生活也遇到问题”,在别人看来正是最好时光的周洁茹却产生了这样的情绪。周洁茹15岁开始发表文章,20岁获萌芽小说奖,23岁成为专业作家,她自认“写得太早又太多了”,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状态,“有个说法很好——焦灼的姐姐正在为长大的事情烦心,头发给烧着了,跑啊跑的。我觉得还蛮对的,真的就是停不下来的一个状态,一直往前跑。”周洁茹清楚地意识到,她当时的那种状态写不出更好的作品,“发表肯定不是问题,但不是我要的、对的作品。” 另一种厌倦来自生活。周洁茹曾经的工作每天就是开会,写公文材料,下班后才能写作,经常写到凌晨四五点,就干脆不睡了,洗个脸再去上班。她拼命写作,调职去了文联。但当她终于成为专业作家以后,却发现,同样要面临各种会议。 周洁茹想到了再次离开,“离开是唯一的选择,如果那时候有火星的飞船来接我就好了,我就可以离开地球,可是没有,我只好去美国,我能够去到的最远的远方。” “我父母一直不同意我写作,因为我这么写对身体不好”。周洁茹说,“他们希望我过普通女人的生活,结婚,生小孩。” 在美国呆了九年以后,周洁茹去了香港。这些年里,周洁茹说她只干了一件事,就是生活。 2 “我也以为接下来我不会再写了,但如果一开始它就是你的命,你不知道是什么在折磨着你,让你无法过那种平静的人生,呼唤你再回去。”周洁茹说,“很多时候不是我选择了写作,而是写作选择了我。” 当人们一度以为当代文学史中有关周洁茹的文字已经完结时,周洁茹又从香港出发,开始了创作旅途。她在2015年复出写作,出版最新随笔集《请把我留在这时光里》,又在第二年出版长篇小说《岛上蔷薇》,随笔集《我当我是去流浪》,小说集《到香港去》和《香港公园》,此外即将推出随笔集《一个人的朋友圈》和小说集《南瓜对我笑》。她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宣告着归来。 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岛上蔷薇》用一个圆形的框架一点点铺展,将叙述人“我”十年的迁徙生涯碎片式地拼凑起来,将其中遭遇的形形色色的朋友拉进小说的虚构和真实中。“你被什么东西打动,什么就是你的命。”周洁茹在小说里这样说。如果说周洁茹年轻时的写作是与世界对抗的反叛与孤独,十五年后,周洁茹消解了反叛,延续了孤独感。 周洁茹写了很多以香港为背景的小说,但她也坦承“对香港谈不上热爱”,所以她的香港小说,全部发生在香港,但主角说的都是江苏话。这也并不影响周洁茹笔下的那些故事发生在香港。而且读者也理解了周洁茹笔下的香港,称它为“颓废色彩浓重的人间风情之地”。周洁茹发表了小说《旺角》(《大家》2015年第二期)以后,收到过一些读者的评论,“即便我与香港之间有地理上的距离,也对这个文本的理解不构成妨碍。” 3 评论家马兵认为,“周洁茹的作品,空间感的突出是最直观的感受。从旧作《到南京去》《到常州去》,再到近来的《到香港去》《到广州去》《到深圳去》,这些小说,清晰地标志出她对空间的敏感和对空间所表征的文化身份的多重指涉意义的敏感。评论家邵栋则认为,“地理概念在周洁茹的小说里一直作为城市符号的一部分,对于小说人物的漫游者的身份带有确认的作用。周洁茹在小说中常常设置“到哪里去”的命义。而周洁茹自己就说道:这是我写作上的习惯。如果我要改换我生活的地方,我会写一个《到哪里去》去提醒我我的方向。《到常州去》和《到南京去》深具周洁茹早期风格的特色。《到常州去》是个现代版“何必见戴”的故事,描写一个独立的城市女性唐小宛从南京搭陌生男子的顺风车去见常州的好友末末,忍受了一路陌生男子搭腔终于到常州的她,却发现末末到南京去了;《到南京去》描写的则是一个美丽颓废的女性突然间决定离开自己的城市搭最近的一班火车去南京,与邻座不解风情的搭讪男子之间的故事。周洁茹的早期的“到哪里去”系列中的女主角带有很浓重的“生活在别处”的气息,对于既有生活有着不满和逃离的欲望。这些女性身上的独立意识与自信,构成上世纪末周洁茹对于新城市女性的想象。早期“到哪里去”系列中周洁茹笔下的女性都是有着极强自尊的,并对生活有着一种笃定的强者姿态的,即便现实不堪,依然保留自己与现实的距离。 周洁茹说她“可能是无意识地造就了这一个小说系列”。但或许用“潜意识”来描述更为准确,这一系列小说与周洁茹的人生轨迹相符,其中透露出的情绪变化也难免让人联想到是她的写照。“我一开始是向往那个地方,但发现你自己的空间在变化后,却再也带不给你当初的那种向往感”,周洁茹说。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物,时间给周洁茹带来了值得咀嚼的东西。这十多年中止写作的生活和重新拾起的文字让人很容易产生一个疑问,周洁茹是不是不断在进行身份的自我追寻和认同?在采访的最后,周洁茹说起了一件事:采访的前一天,她在酒吧偶遇一个作家朋友,他对她说,你回去香港好好想一想,周洁茹是什么,然后重新开始。 对话 不迎合不抗拒 读品:你对南京这座城市似乎有特殊的感情,当年你就写过一篇小说《到南京去》。 周洁茹:我最早写《到哪里去》系列就是从《到南京去》开始,发在《青春》(1997年第10期),然后是写了《到常州去》(《青年文学》1998年第9期)。我当年就是想考南大,当然是没考上,南京其他的学校南师大、南艺、东大甚至河海,我也没考上。当时我们班的班长就是考的南大,我就跑到南大去找他玩,名义上是看同学,其实就是想去一下南大,就是这个情结。最后有一次去南大时,坐在他们的草地上觉得这又不是我学校,非常失落的感觉,就写了这样一篇小说。 读品:很难想象你是一个工科女,你说不读文学专业才能写出东西来,是不是说要和文学保持一定距离,才能更纯粹地接近它呢?在你的心里,怎样的作品算得上好文学? 周洁茹:我说的是中文系出不了作家。对的写作一定是创造性的,读那么多中文,都去做评论家好了。而且评论家才在打群架前自报家门呢,工科生报不了名号,所以不打架。我认为的好作品一定是自由的。 读品:《岛上蔷薇》中说到“你被什么东西打动,什么就是你的命”。所以文学到底哪里打动你? 周洁茹:我相信我是被选中的。好像动画电影《Moana》里的那个女孩,海洋选择了她,当然所有的选择都是相互的。想象力是文学的基本,非虚构写作当然也打动人,简直是震撼人心,但和文学有什么关系吗? 读品: 停笔15年,是件很戏剧化的事情。你从小写虚拟文学,会不会把对戏剧性的这种追求无形中带入你的人生,你希望你的人生也能像小说一样精彩吗? 周洁茹: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所以一定不能是戏剧的。生活一定不要是一场表演,即使台下坐了那么多的观众。我的写作也是这样,不迎合,不抗拒,没有欣喜,也不必悲伤。活得像小说的人最好去死。 读品:你说人到中年是最好的写作时间,好在哪儿? 周洁茹:有了钱就可以写自己想写的作品,也可以想不写就不写,所有不依靠写作活着的时间都是好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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