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春,中国作协会员、儿童文学作家、诗人。其主要诗作有《骑扁马的扁人》《乡下老鼠》《写给老菜园子的信》。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新世纪儿童文学奖、文化部蒲公英奖等。 王立春一直在以“诗”的方式探求儿童思维的本真状态,她写的是儿童内部的生活世界。她将所有人都熟悉的童年感觉诗化了,所以她的童诗读起来让人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童年时期理解与想象事物的一种方式,一种奇特的印象,一种对事物奇妙的感觉……总之都是孩提时与世界建立的某种深刻的内在联系,全被她捕捉入诗了;陌生的是童年生活或儿童思维一旦被以“诗”重构,一个与“现实”拉开了距离的、全然崭新的“童诗世界”出现了,这个世界的幻象与意境无时无刻不在召唤着我们去领悟一些属诗的本质的东西。王立春不是在用语言写诗,她创作全部的动力与资源在童年的精神感觉,一个特别的内宇宙世界,那是抵达童诗想象力的本源。 《梦的门》是她最新的一本诗集。“夜来了/孩子放下游戏/急忙到梦里去”,这是集子中同名诗《梦的门》中的句子。“梦”是一个原始而内容丰富的所在,是与“童年”意旨最接近的地方。“梦”抵达一个神秘未知的领域,是可与童年思维打通的最确切的路径。王立春能够站在“梦的门”前,说明她找到了童诗想象力的根蒂。她之前写过和梦境有关的诗篇,意象与诗味俱佳。“梦的门”意象的明晰,表明她在这方面的艺术思考更深入了。 与“梦”相关的另一个事物是“夜晚”,这也是王立春一直很着力的一个诗意对象。童年记忆中的“夜晚”一定比“白天”深刻,或者说“夜晚”能赋予孩子无限的想象,甚至是精神与情感上的冲撞,产生新鲜好奇中的些许惊恐不安。“夜晚”与可能性相关。王立春写夜晚的童诗都很经典,她的“骑扁马的扁人”是很难得的佳作。她喜欢用“扁”来形绘“夜晚”,一种在孩子眼中“变形”了的,而又无比真实的存在。收在本集中的《扁扁的夜》在诗味上有相通之处,但又出来这样新奇的句子,“只有夜晚自己/在黑暗中勇敢地走/一直走到天亮”。她把“夜晚”完全人化了,这样一个抽象混沌的整体原本是孩子惧怕的对象,但人化之后意义指向却一下反转了,“夜晚”与“黑暗”的分离,让孩子突然与“夜晚”产生了共鸣与认同,恍如自己就是“夜晚”,可以勇敢地走出黑暗,此处构思的精巧不言而喻。 还有一些诗歌意象的析出的确很见功夫。如《树在大雨中狂奔》一首,将暴雨的力量以“树的狂奔”真切外化了,写出了孩子眼中的视觉冲击力。《小路逃跑》一首写出了一种想象中的可能性,“夜深了/大山呼噜响起来的时候/小路准备逃跑”,原来“没有一条小路不在月光下/逃跑”,诗歌将夜晚的神秘与自然的生命力虽简洁但很深刻地映现出来。还有《花儿一岁》,“花儿嘟着鲜鲜的小嘴/花儿一岁了//花儿直着稳稳的小腰/花儿一岁了”,用“一岁”来看待“花儿”,刹那间“花儿”的生命同人一样绽放出精气神了。所有这些意象所以特别而有新鲜的意味,是因为诗人的审美情感与万物有灵的思维方式,她将万物与人同一化了,诗人面对的世界即为生命,它们以同一种生命律动在呼吸。 王立春擅于从自然与世界的平常处入手去经营诗,她的诗味多来源于事物内部,其本质结构的特殊性,即事物之所“是”的那部分东西,而不以华丽辞藻取胜。由是诗的语言往往很朴素,不事雕琢,但直达意义中心。如她写的《月光被单》,“从天到地的/又白又透明的月光啊/是月亮晾个不停的被单啊”,将月光的一泻千里比喻为晾出的被单,既形象生动,又亲切日常,离孩子的想象很近。语言与诗意的平民化还体现在选材的视角上,特别是对弱势群体的关怀,如《麻雀天使》一首,打破人们惯常视野中对麻雀的不屑,而以“天使”去疼爱,于是有这样的句子,“当春回大地/人们说//燕子衔回了春天/麻雀却躲在屋檐下/掸掉棉袄上的土/跺着有些疼的脚/念叨着/有一些生命//终于/从冬天挺过来了”,诗人看到了麻雀的卑微与坚强,它们能被致以诗意观照,对于引领孩子的审美态度与生命理解有重要的价值。 诗是人类审美感知世界的一种重要方式,以诗看取生活孩子会获取不一般的生命想象,对于建立他们与世界温暖健康的情感关系具有无与伦比的重要价值。诗人的任务不仅在为孩子呈现诗,更在于培植孩子诗的眼光,引导孩子自觉认识“诗”,反思“诗”所是的那部分东西。于是诗集中有一辑即为“大地诗人”,告诉孩子们自然中随处皆为诗,自然即为诗人,所以有如此系统的诗句,“叶子是树写的诗”,“花朵是草写的诗”,“庄稼是土地写的诗”,“浪花是大海写的诗”,“孩子是母亲写的诗”,“我是你写的诗”……诗的存在就是因为万物彼此光辉的映照,诗在一种美好的关系中。只要诗的种子种植心中了,我们的生活便永远与诗相伴。在王立春看来,给孩子写具体的诗,最终的目的是留给他们诗的“本体”,诗的“生命力”,然后写诗的人才是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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