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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静《一千朵跳跃的花蕾》:童话写作向神话的回归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文艺报 汤素兰 参加讨论


    
    
    周静,湖南湘阴人,《小学生导刊》编辑,出版有长篇童话《牛角洲旅店》《叮当响的花衣裳》《七岁汤》《栀子花开了一朵又一朵》《申奶奶的杂货铺》等,及短篇童话集《跟着音符回家》等多部儿童文学作品,曾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张天翼儿童文学奖、“大白鲸世界杯”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等奖项。
    每一个作家都在寻求写作的突破与艺术的创新,但是真正能取得突破者毕竟少之又少。我在阅读青年作家周静的童话《一千朵跳跃的花蕾》时,欣喜地看到了童话写作的新突破,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这种新突破又可以说是回归。
    童话的诞生源于神话,是神话日渐世俗化、生活化和教喻化的产物。童话的发展又经历过民间童话到创作童话的转变。当作家把自己的人生感悟与文学才情赋予童话故事的写作之中,文体上超越模式化以及主题思想上突破集体道德伦理价值的时候,文学童话就诞生了。从《安徒生童话》到刘易斯·卡罗尔的《爱丽斯漫游奇境记》,再到当代的西方童话,童话的艺术表达从内容到形式一直在发生变革。借助于现代传播手段,这种变革在世界范围内交互影响。从20世纪开始,西方童话作家为了在童话中呈现生活的真实,反映时代社会画面和生活中的问题,开启了“让生活扑进童话”的童话创作新倾向,在童话中塑造性格丰满的个性人物,将小说化的写作手法运用到童话创作中,让童话故事生活化。在此倾向影响下,西方创作出了一大批如《夏洛的网》《时代广场的蟋蟀》这样的优秀作品,中国的童话创作也深受影响,比如陈丹燕的《我的妈妈是精灵》、冰波的《月光下的肚肚狼》等。
    由此可见,虽然童话源于神话,可谓“神话的残余”,但从童话艺术的发展来说,童话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在努力挣脱神话的束缚,在向生活化和小说化的方向发展。
    周静的童话《一千朵跳跃的花蕾》可以看作是童话写作向神话的回归。
    首先故事的主人公“姥姥”是一个神话化的人物。姥姥年轻的时候,世界一片混沌,石头、泥土和水搅和在一起。她跑进大山深处,从地心里取回来一根黑色的定心石棒,到处敲敲打打,“喝令石头归为一处,水归到一处,泥土覆盖在地表上,大地才慢慢平静下来,山成了山,湖成了湖,平原成了平原”。随后,姥姥用石棒磨成一根绣花针,不仅绣出了万物,还绣出了十二个姨,同时,也绣出了“我”。
    这与其说是一个童话,不如说是一个创世神话。“姥姥”的形象让我们联想到“女娲”。女娲用泥土造人,而“姥姥”用的是绣花针。当然,绣花针绣出来的世界和人无疑更加美丽梦幻,更像一个我们现代人的“心像”的世界,而不是一个现实世界,更不是先民想象的原初世界,姥姥也不在神的谱系之中,因而这个故事在神话的外在中具有了童话的内核。童话是幻想的故事,它不是告诉我们世界是什么样子,而是可以是什么样子,它不是现实的可能,而是愿望的满足。
    除了姥姥之外,十二个姨也是神话般的人物,她们的魔法都不是普通魔法,而是创世的魔法。尤其是有三根胡子的大姨——她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下巴上有三根胡子,她是姨,更像是男神与女神的合体。
    其次,故事的主人公姥姥和十二个姨所从事的,都是近似于“创世”的工作。大姨能让种子钻出地面,三姨着迷于在湖底种花,五姨的泪水能变成珍珠,八姨打出来的糍粑和煮出来的汤能检测人性……她们不是住在普通的屋宇里,而是或者住在山洞里(十二姨),或者住在湖底(三姨),或者像鸟一样飞在风中(六姨)……更多的姨居无定所,永远忙碌在创世的路途中。她们一个个天赋异秉:有的能用歌声让种子发芽,比如十二姨;有的能让所有东西跟着自己跑,比如九姨。
    童话以及神话原本是原始思维的产物,儿童之所以喜欢童话,也是因为儿童思维与原始思维的相通性。孩子们相信万物有灵,因而他们喜欢变形、魔幻、荒诞的故事。
    有童话的地方就应该有原始思维,然而,随着理性时代的到来,原始思维遭到了放逐。当童话被作家们文学化以后,谨严的故事结构,充满逻辑性的故事情节,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尤其对于童话“物性”特征的强调,都让童话与原始思维渐行渐远,离荒诞的艺术效果渐行渐远。
    当童话的“文学性”变成一种束缚童话的“桎梏”时,童话要想取得突破,只能回到童话的原初,回到“神话”。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一千朵跳跃的花蕾》的出现是值得惊喜的。
    整部童话,充满了密集而荒诞的想象,带给我们“乱花迷人”的阅读享受。长胡子的姨,能变成一本书的姨,能变成一只鸟的姨,住在葫芦里的姨,住在湖底下和大鱼做邻居的姨,走村串巷打糍粑煮尖叫汤的姨……这些荒诞的故事,挑战我们的习惯思维和理性生活标准,对越来越现实与早熟的儿童读者来说,更是对他们的感觉和知觉的唤醒,对他们创造性思维的唤醒。
    《一千朵跳跃的花蕾》看似缤纷跳跃,却又非常单纯。每一个故事要告诉我们的,是构成世界最简单的秩序与规矩。正如作者周静自己所说的,“做错事的人要受到处罚,偷拿的东西要还回去,这些最简单的操守、规则和道德,就是单纯。回归单纯,魔力生长……”这种简单与单纯,正是美好世界应该有的模样。当世界被个人膨胀的欲望和现代工业文明弄得雾霾笼罩、四分五裂的时候,周静用自己的童话想象,通过故事中人物与自己命运抗争的方式,呈现出了人只要勇于自我修正,只要有亲情与爱的引领,世界还是可以回归单纯与美好,回归魔力与秩序。
    我以为,周静的写作,得益于她广博的儿童文学阅读视野以及她的乡土童年经验,更得益于她自觉的艺术追求。阅读让她知道纯正的儿童文学应该具有怎样的品质,乡土童年经验,让她与湖、与山、与湖里的水草和鱼有着天然的血缘,仿佛听得到它们的心跳。我也相信周静的童年一定有一个姥姥。这个姥姥在周静的小说中早已经出现过。这个叫丫丫的“我”,应该就是周静儿童小说中的“三宝”。而最有意思,也值得更深入探究的是周静作品中的姥姥和12个姨以及名叫“丫丫”的我,她们是清一色的女性,并且不由繁殖诞生,而是靠女性自己用绣花针绣出来。这个情节里隐含的女性主义话题,当然不在此文讨论之列。
    周静是一个有着良好的艺术悟性,而又能沉得住气静心写作的年轻作家。在她这几年出版的作品中,你看不到她跟着市场与流行的趋向,这种潜心的艺术磨砺,让她的作品逐渐呈现出自己的风格与个性。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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