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湖南儿童文学(《2016年湖南儿童文学年度作品选》代序)
上篇 湖南儿童文学是有渊源的。从李锦晖的儿童剧、张天翼的童话到新时期以来的《小溪流》阵营直至以汤素兰为代表的当代儿童文学作家群,可以说,湖南儿童文学是中国儿童文学不可忽视的重要收获和重要组成部分。文学湘军亦历来关注弱势群体,关注童年生存状态,并表现了自觉的文化担当意识和艺术自省,加上湘地特有的文化传统和地域特色,湖南儿童文学定会发出自己的声音,标注自己的个性特征。 新时期以来,谢璞、邬朝祝、胡木仁、罗丹、卓列兵、金振林、李少白、贺晓彤等作家以其对儿童成长的深切关怀及对文学的虔敬态度在中国儿童文学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牧铃、汤素兰、邓湘子、彭学军、谢乐军、皮朝晖、陶永喜、陶永灿、毛云尔、陈静、王树槐、唐樱等于上世纪90年代前后开始写作的作家成长起来,逐渐成为新世纪湖南儿童文学的中坚力量。可喜的是,在儿童文学越来越受到重视的大环境下,以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湖南教育报刊社和《小溪流》杂志为核心阵地,湖南儿童文学队伍日益壮大,并且越来越显示出一种气象来。 牧铃、汤素兰、邓湘子等作家笔耕不辍,创造力旺盛,近年来屡获大奖。其中汤素兰获得第四届、第五届、第八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皮朝晖获得第七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邓湘子、牧铃获得第九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汤素兰、牧铃、彭学军、邓湘子、谢乐军、皮朝晖、周静、唐池子等众多作家在宋庆龄儿童文学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陈伯吹儿童文学奖以及“大白鲸”杯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中获奖。令人欣慰的是,湖南儿童文学的新生代越来越显示出他们的个性和力量。以“大白鲸”杯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大奖为例,自2013年汤素兰的童话集《点点虫虫飞》获得首届“大白鲸”杯原创幻想儿童文学一等奖之后,激发了一批年轻作家急起直追的勇气,并在该奖中有极为出色的表现。该奖由大连出版社和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共同主办,面向全国征稿,并且全程匿名评审,是一个发掘新人新作并且具有全国性影响的原创儿童文学大奖。紧跟汤素兰之后,周静的《小丑之王》获得第二届“大白鲸”杯三等奖,杨巧的《阿弗的时钟》获得第三届“大白鲸”杯一等奖,方先义的《山神的赌约》获得第三届“大白鲸”杯二等奖;而在2016年的第四届“大白鲸”杯评审中,龙向梅的《寻找蓝色风》获得特等奖、方先义的《土地神的盟约》及彭湖的《画镇》均获得二等奖。在一定意义上,“大白鲸”杯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作为一个观察指标,标示着湖南儿童文学后继有人,且来势喜人。 童书温润而纯净,是文学世界里不可忽视的一个大类。童书的繁荣是我们这个时代所赐予我们的最美好的礼物之一。当这个世界一往无前地在做着各种绝望性的和摧毁性的动作时,童书独处一隅,静静地启示人们,不要忘记了世界初始的样子。童年并非外在物,童年恰恰是我们自身。“童年”与“文学”的联结保存了我们文化中最本原亦深具精神内涵的一部分。它信赖回忆,并信赖梦想,信赖未来。它信赖感受力,信赖身体生活并信赖自由的游戏精神。它信赖土地,信赖动物、植物及一切自然物。它信赖一触一摸的感知世界的方式,信赖未受意识形态桎梏的孩子般纯洁的惊奇感。它提供了另一种生命的景观,并使我们反省人类的现有状态。儿童文学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看待世界、思考世界的方式。 毫无疑问,中国儿童文学已经进入并且仍在它最好的发展时段里,尽管市场规则之下童年亦难免泥沙俱下,然而,一大批世界一流的童书已经被翻译过来,本土原创亦出现了以曹文轩、张之路、汤素兰、汤汤等为代表的一批杰出的小说家、童话家及蔡皋、朱成梁等杰出的儿童图画书插画家。潇湘乃文风昌盛之地,一旦“发现”儿童、敏感到童年生命形态的独特意义及童年阅读的重要性,湖南的儿童文学势必会有不凡的表现。这里略数几件要事以证举湖南儿童文学人近年的作为。2007年4月,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中心共同举办“全球儿童文学典藏书系”翻译专家会议,“全球儿童文学典藏书系”如今已出版100多种。2013年10月,第七届湖南省作家协会儿童文学委员会成立,汤素兰任主任;2014年至2015年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世界儿童文学研究丛书十余种;2015年7月,创作儿童图画书的杰出艺术家蔡皋的创作在长沙博物馆特展一厅开展;2015年7月,由湖南省作协主办的湖南儿童文学作家培训班邀请了曹文轩、王泉根、刘绪源、朱自强、孙建江、方卫平、陈晖、蔡皋、汤素兰、邓湘子等著名儿童文学作家、学者前来授课。2015年11月,湖南省儿童文学学会成立,汤素兰任会长。2016年5月,汤素兰被推举为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副会长;2016年8月,汤素兰、吴双英、谢乐军应邀参加在台东举办的第十三届亚洲儿童文学会议及第十四届亚洲儿童文学筹备会议,第十四届亚洲儿童文学会议将于2018年在长沙举办。湖南儿童文学正以自己的节奏和方式在中国儿童文学乃至世界儿童文学的大花园里开出自己的花朵,散发自己的芬芳。 下篇 《2016湖南儿童文学年度作品选》是湖南省儿童文学学会成立后的首度作品选集,我们将逐年结集展示湖南儿童文学的新成果,以期激发湖南儿童文学的身份自省和内在能量,进而慢慢描摹出一个生动、丰富并深具个性的新世纪湖南儿童文学群像来。 这届年选的前期工作较为匆促,或并未能全面展示2016年湖南儿童文学的整体成绩,然可评可点的地方依然很多,一斑窥豹,亦可见出当前湖南儿童文学创作的大致风格和价值取向。整体来看,入选作品干净、内敛。作家们不跟风,不盲从,尊重生活本身,尊重传统,尊重个人记忆,尊重童年,尊重儿童文学的文学性,显示出湖南儿童文学作家们难能可贵的主体意识和对艺术的严肃态度。 一、敬畏经典,尊重本土文化和个人经验 收在集子里的第一个作品是汤素兰的新作《丁婆婆》。作为中国目前最具创造力的童话作家之一,汤素兰是湖南儿童文学的骄傲,也是湖南儿童文学的一面旗帜。她在探索童话创作的多种可能性,并创作出了包括《笨狼的故事》、《驴家族》、《红鞋子》、《阁楼精灵》、《老祖母讲的故事》、《丁婆婆》等一大批上乘之作。童话是外来的文类,如何在汉语语境中生长并发扬本土现代童话,是自上世纪初以来几代中国童话作家不懈的追求。在汤素兰这里,我们看到了这种身份自省和自觉探索以及这种自省和探索后的丰硕成果。 《丁婆婆》的乡村背景、爱的主题、对神秘事物的信仰、花婆婆形象、土地公公形象及深富地方特色的细节描绘均显示出一个优秀童话作家的文学功力。《丁婆婆》是汤素兰的新收获,也是中国童话的新收获。 汤素兰敬畏经典,谙熟安徒生等经典西方童话的创作手法,然而她笔下的童话无不根系脚下的土地,生活气息浓郁,从取材、具体意象的撷取到童话主题的呈现,汤素兰具有清醒的当代意识和本土意识。她继承了安徒生的“生活本身即童话”、“天真即奇迹”的童话观,看重童年自身的力量,看重个体生命经验,看重生活本身,看重本土文化资源。汤素兰之于中国,恰如安徒生之于丹麦、安房直子之于日本。她的突出的与孩童世界沟通的能力、她的乡村童年背景、正统的儿童文学学院教育背景、集儿童图书编辑、作家、教授以及全国政协委员、省作协副主席等多重身份和经历,以及一个六零后作家的丰富的人生经验和阅历,决定了她写作的高度和潜力。 皮朝晖是一个有很强的读者意识的儿童文学作家,他作品中对社会弊病和人性弱点的批判、夸张戏谑的手法、轻快的节奏及游戏精神均体现了他对张天翼传统的自觉继承。 周静良好的文学感悟力和儿童文学感悟力保证了她的作品的品质。她低调、沉静。她的力量一点一点地从她的笔下延展开来。她还如此年轻,她所获得的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大奖、张天翼儿童文学奖、“大白鲸”杯原创幻想儿童文学奖、湖南省青年文学奖都将成为她前行的推力,然而,她真正的动力只能源自她的内心,她说:“儿童文学是我的挚爱,是我与世界交流的方式”。收入选集里的《三山国王的宝藏》取材于民间传说,语言干净利落,靠动作和细节展现人物性格和主题。故事告诉我们,找到宝藏的一定是老三,能不被宝藏困囿并顺利从山洞中走出来的一定是孩子们!“那颗红宝石是三山的宝贝。它是暖的,种在山里,山里人家的生活蒸蒸日上。那个铜铃是三山的宝贝,铜铃响过的地方,万物生长。那口针是三山的宝贝,它能缝合吵闹、不和,有它的地方,吉祥安康”——这个结尾是对整个故事主旨的提升,这是民间智慧,是中国智慧,也是周静的智慧。 谭群的《好大的雨》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童话。小猪泥泥和长耳朵兔子朵拉之间的友情,很有点艾诺·洛贝尔的《青蛙和蟾蜍》的意境,而兔子雨的描写以及兔子雨之后朵拉的到来真是神来之笔。袁妲的儿童诗很有一股子灵气,童话《想吃一个小孩》则令人联想到罗尔德·达尔的叙事风格,故事好看,然真正打动人的是那个令情节突转的柔软内核:爱。何卫红的《一颗星星掉下来》依然写友情——地上的小耗子对天上的小熊星的友情,构思动机则与民间童话《手套》及《拔萝卜》类似,情节生动有趣,句式简洁明快。释小云的《云儿的秘密花园》情感细腻,是一则充满诗意的童话。方先义不但是个讲故事的高手,而且有很强的汉语言驾驭能力,2016年他真正重要的作品是继《山神的赌约》之后的又一力作:《土地神的盟约》。方先义的两部作品老道、蕴藉,无论取材、讲述故事的方式还是作者所推崇的中国传统智慧都突出地体现了其创作的本土特征。 二、关注童年生存状态,体现悲悯情怀和人道主义精神 与童话、诗歌的轻逸、飞扬相比,这组小说显得格外朴质、真诚,并集中反映了作家们对普通人生活的同情及对童年生存状态的关注。 邓湘子是一位主体意识非常强烈的作家,他很清楚自己的资源、优势和长处,也很清楚他心底里所挚爱的是什么,他总是在思考:何为文学,文学何为。因此,我对于他的创作是有期待的。《一起向前跑》真是铅华洗尽,朴实真挚,让人感动。作者选取的是稀松平常的日常生活,然所有的生活细节均如在目前,充满张力和质感,使我们真真切切感觉到青杉因能与打工回来的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共同迎接每一个有苦有甜的平常日子的幸福,他听到妈妈做鞋时“纱线穿过鞋底沙沙作响的声音”,那种声音里“有种艰难而坚定的感觉”。相比青杉,马来劲颇有些不幸,他的爸爸妈妈常年在外打工,而且因爸爸赌博,爸爸妈妈之间已经闹到要离婚的程度,甚至连外公都不愿意理睬爷爷了。然而,作家对马来劲并不只是同情,这个少年与同他一起跑步的青杉一样,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生活”!像大多数人一样,马来劲的生活是不完满的,作者并未一厢情愿地让马来劲的爸爸不再赌博,作者要表达的是,爱使得生活变得充满期待。你看,马来劲对奶奶的爱,外公对马来劲的爱,外公与爷爷的和解,都是多么美好的事。故此两个男孩“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朝前跑去”。 湖南作家共同的乡村情结和悲悯情怀使得他们格外关注到乡村儿童的生存境况。游军笔下的小虎子生气勃勃,朴实如动植物,极明事理,而又求知若渴,嗜书如命,却终因读不起书而辍学,又因脑膜炎发作被耽搁而死去。张继忠笔下的张家二子纯朴聪慧,终因家境困顿而只能一人弃学一人读书。而曹阿娣的《明年中秋月更圆》、刘青鹏的《小裙子的旧手机》、袁道一的《望归》均把目光对准了留守儿童。曹阿娣将刘畅家的热闹与“我”家的冷清做对比,突出“我”是多么渴望爸爸妈妈回到身边!袁道一的《望归》是一个精致的短篇,以过年的热闹气氛衬托终未盼回父亲过年的失落心情,并通过动作写心理,写“我”和妈妈对爸爸回家过年的热切渴望。深深打动我的还有刘青鹏的《小裙子的旧手机》,当作者写到小裙子终于收到了爸爸短信并不顾一切冒雨冲到信号好的大路边等爸爸的电话时,我们看到了刘青鹏的才华和他的悲悯情怀,他深深懂得小裙子内心深藏的对亲情至深的渴望。单有这个细节,这个短篇就成为一个优秀的短篇。 龙章辉的《骑着水马去远方》则用富有表现力的文字书写少年心思,是一篇非常优秀的少年小说。小说以侗家双江一带为背景,笔下的人物如双江水一般清洁纯粹,却极富心理内容。龙章辉将少年“我”与女孩“烟”之间真挚微妙的情愫描写得极为细腻感人,并塑造了强有力的“水马”意象,体现了龙章辉深刻的生命体悟及对人性的理解。“我”默默地观察着班里美丽而霸气的“烟”。“我”敏感沉默,因父母吵着离婚,“我”越发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我”常常独自一人坐在江潭边看水,看痴了,便看出那连绵而来的涟漪“酷肖了一匹匹的马儿,从上游奔腾跌宕的急流中跃出,奔驰至水潭时,蓦地勒住马头,沉隐于碧波深处,直到水潭下游与浅滩连接处,才又冒出头,嘶鸣着跃向急流”,“我”将那急急的涟漪唤作“水马”!“我”的沉默与忧郁引起了“烟”的注意。终于有一天,“烟”默默地陪着“我”坐在了江水边:“以后我天天陪你看水马。”啊,从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从前的“我”了!“我”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作家用一系列的细节表达“我”因女孩“烟”的走近而发生的微妙的心理变化:“走着走着,我时不时地要跳起来,去拍一下风中摇摆的树叶,或者捡起一粒石子,兀地击向枝头呆立着的一只彩翎鸟,然后看着那只受惊的鸟儿‘啪’地张开翅膀飞向高远的天空,直到在空中慢慢地消失;遇到有人赶着牛儿晚归,我就捏着鼻子‘哞哞’地叫唤起来,当那埋头赶路的牛儿抬起头,愣愣地盯着我发痴时,我一忽儿又跑了,远远地跑开了……回家以后,我不再理会父母的争吵,一个人躲进自己的房间,摊开课本和作业,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起来。上床睡觉以后,我竟然不停地睁开眼睛,去张望着纸糊的木格窗:天呀,你可要早点亮起来哦,明天,还有明天的明天,烟都要来陪我看水马了。”从此,“烟”正式与“我”的生活有了交集:每天一起看水马、玩游戏,“水马”似乎带走了一切痛苦和忧愁,直到“烟”差点被“水马”带走,直到只剩“我”一人看水马,直到“我”终于“迅速起身,跃上水马那湿漉漉的鞍背”……这是一个发生在少年心里的惊心动魄的故事。龙章辉写得如此真切,让我们不知不觉中走进了那少年的心,并走进了我们自己的内心。 禾木的《宅男“女神”》也是一个好看的故事,好看在“我”的心理活动——少年心思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摇曳多姿。骆晓戈的《扁平的乐乐》则体现了作家对当前急功近利、拔苗助长的教育方式的某种反思。 对童年的关注即对生命根本的关注。童年作为一种根性深深埋藏在我们的血液里,这是我们的生命之树枝繁叶茂的基础。无论是对少年心思的细致描摹还是对各类孩子的苦乐生活的展现,均体现了作家们深切的悲悯情怀和湖湘作家一以贯之的人道主义精神。 三、书写对土地的深情挚爱,彰显文学的诗性品格和地域特色 湖南儿童文学作家十之八九都在乡村长大,乡村成为他们共同的背景和记忆,他们的创作也因此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和鲜明的地域特色。而相比成人文学中的乡村书写,儿童文学作家笔下的乡村和童年更具牧歌情调和抒情意味,这与儿童文学作家独特的审美观有关。 事实上,“以儿童为读者”不仅意味着对儿童的关怀,更意味着一种叙事策略的选择,也即一种风格、一种题材的选择,一种理解世界、把握世界、认知世界的方式和视角的选择。“为儿童而写作”直接体现为对儿童的尊重与关怀,亦与浪漫主义者对自然、对民间、对感性的推崇及对工业文明的对抗有关,作为一种叙事策略,这种精神诉求成为一种潜在的支配力影响了每一个时代的儿童文学写作。这种精神诉求表现在湖南作家这里,即对乡村和乡村童年的无限深情。他们的作品是从真实的生活中产生的,乡村和童年是他们永久的乡愁。下笔至山霭、流水,或各种乡村人事,尤其是孩童,或民间传说、民间信仰,或童谣、谚语,或农事、植物和节气等,他们的文字就变得格外生动,格外灵气,心便变得格外深沉,格外温软,他们的文学梦似乎终有可安顿的地方了!他们的作品也因此获得诗性品格。 丁婆婆是花神婆婆,丁婆婆成仙源自她对花草植物的痴爱!无论汤素兰、蔡皋、牧铃、邓湘子或陶永灿、陶永喜、方先义、周静等等,哪一个艺术家不以自己对山野植物和民间的亲近而感到由衷的自豪!汤素兰写丁婆婆的五色糖有着野刺玫、野蔷薇、栀子花、月季花、木兰花、荷花、白色芥菜花、野菊花和蒲公英的味道!而且是用土茯苓、蕨根块和地里种的土豆和红薯粉做出来的!土地公公得到莉莉的一只月饼时,伸手摘下来包月饼的是油桶树上的叶子,老公公还说:“这半块给我家老太婆留着,一会儿我带回家给老太婆吃。”当莉莉来到丁婆婆家门口,这时候,汤素兰写道:生长在墙根处的蒲公英举着白色的绒球,在阳光里轻轻摇晃,在用它们的花语说:“别进去!别进去!” 作家们对乡土的挚爱还体现为对乡村纯朴民俗民风民情的怀想,以及对从前童年的留恋。湖南儿童文学的诗性品格与乡村记忆密不可分。那再也回不去的不仅仅是童年,也是乡村。乡村记忆和童年记忆成为一代又一代作家最珍贵的资源。 何宇红的《童年二三事》以写实笔墨还原童年记忆,从前人,从前事,从前风俗,从前心情,隔着时空遥望,样样着有诗情,并且与当今童年构成鲜明对比。那是怎样生气淋漓的童年!那种实心的羞怯,实心的欢喜,以及那种没心没肺的要欢乐要戏耍的童年,一切都显得那样实诚,那么真切!这是一个被乡村黑土和清清流水滋养过的童年,一个长大后回首往事心就变得柔软起来的童年。这种童年时光对现今都市儿童而言,已然是一种传奇。 陶永灿与笔下人物声息相通,他对乡村的观察是近距离的,并且充满感情,因此,他的作品能给人一种特别的感染力。《红草鞋》以抒情的笔墨描写了草鞋耙耙和全义爷爷之间的泥土般纯朴而真挚的情谊,并通过草鞋耙耙的形象为一个已经逝去的时代书写了一曲无尽的挽歌。全义的爷爷脚长、手长,个儿出奇地高,全义爷爷不但买衣服是难的,买草鞋也是难的——他一双草鞋差不多要用掉别人一双半的草,要花去别人一双半的功夫,谁还愿意给他打草鞋呢?只有草鞋耙耙不讲成本、不计工日,给他打了一双又一双,打了一年又一年。后来,全义爷爷去世了,全义遵守爷爷的遗嘱,每次赶场都要在草鞋耙耙那里买一双草鞋。慢慢地,村里再也没有谁穿草鞋了,草鞋耙耙却还在打草鞋,一直打,一直打……有一天,草鞋耙耙终于明白,再也没有谁穿草鞋了,草鞋爷爷倒下了,一个属于从前的时代终结了。 在刘柠柠的笔下,固执而迷信的“母亲”亦正是美丽乡村的象征。刘柠柠不是在“批判”“母亲”思想的落后,而是要书写“母亲”固执到发痴的行为背后对家人的至为纯朴的爱。曾令娥的散文《一朵花、两朵花、三朵花》以诗意的文字记录了一位乡村教师与她的学生们感人至深的情感互动。张继忠的《张家屋场的红房子》固然反映了乡村生活的拮据,然作品深深打动我们的恰是兄弟俩纯朴的内心。 这种源自对乡村、对纯朴事物、对纯真童年的深情挚爱成为湖南儿童文学的主导风格,无论在童话、小说、散文、诗歌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显现,从而凸显了湖南儿童文学作家的乡土情结和人文情怀,湖南儿童文学的诗性品格和地域风情亦因此显得格外突出。 优秀的儿童文学应是“为人类提供良好的人性基础”(曹文轩语)、为孩子的精神成长打底的文学,一种具有诗性深度的文学,一种维持人类内心纯洁的文学,一种任何时代的孩童都能从中获得勇气和爱心的文学;优秀的儿童文学亦应是融合了成人世界与孩童世界的文学,是对以自然、纯真为核心的审美观的建构,是站在更高的阶梯上再现孩童的天真的文学,是全球化语境下的普世文学,是张扬文学的伦理价值的信仰型文学。收在这里的文字不算多,也不见得热闹,甚至有些篇章仍嫌单薄了些,然而这些文字是朝着这个大方向走的。它们透着乡土味儿,很朴实,很真诚,耐咀嚼,在一个吵吵嚷嚷的时代里它们更显示出一种别样的意义来。无论是把它们放在包含成人文学在内的大文学格局里,还是放在中国儿童文学乃至世界儿童文学的大格局里,这些文字因其坚持文学的基本品格和个性特征而具有其独有的价值和意义。愿未来的湖南儿童文学拥有更开阔的视野和更多样化的风格从而走得更远、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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