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方舟,1989年生人,曾经的“少女作家”。2010年从清华大学毕业后,她做杂志、写书,“一直拼命写拼命写”;2016年,她终于迎来了迟到的间隔年,在日本参加一个交流项目,持续一年。 “我终于开始生活了。”蒋方舟说,“这种生活不是说享受生活,而是真正去体验生活。以前我对‘体验’这件事看得太功利,觉得如果没有书写的必要和价值,就不想去体验,但其实体验本身就足够重要。” 第一次去日本时,和很多游客一样,蒋方舟觉得京都特别好,精致而文艺,这一年体验后,她发现,东京才是一个特别文艺的城市,“这种文艺隐藏在钢筋水泥的城市森林里”。在最热闹的街道走着,突然就能拐入一条特别安静的小道,有着不可预期的惊喜。 蒋方舟特别喜欢神保町的旧书街,这条世界上最大的旧书街,聚集着几百家卖旧书旧画册的小店。“这些书店存活了那么多年,无论在泡沫经济时代,还是经济萧条时期,它们不会因为地价涨卖地,也不会因为生意差关门。”蒋方舟说,“对了,这条街上还卖特别好吃的咖喱。顾客买完书,喜欢一边看一边吃咖喱,方便。” 文学大师远藤周作文学馆位于长崎海滨,这是其经典小说《沉默》的故事原型地,也是基督教进入日本的港口。“看着这片海,就像回到了江户时代,海是没有时间的。”蒋方舟说,“我以前不能理解杉本博司的摄影,他拍水和大气。他说,水和大气是人类历史上变化最小的东西,他想做一个穿透时间的事。” 穿透时间的,除了自然,也许还有文学。 在东京住公寓时,蒋方舟总觉得特别熟悉,这种氛围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后来才查到,她住的地方就是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中绿子住的地方,“从阳台上往下看,和绿子看火灾的视角是一样的”。 这种“经过一处,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证明往往都是哪本小说里讲过的,比如,三岛由纪夫最后吃饭的餐厅、川端康成住过的温泉旅馆…… 在濑户内海丰岛的丰岛美术馆——称美术馆也许不够准确——唯一的展品是水。流线型的白色建筑,地上有无数小孔,涌出无数水滴,因为不易察觉的地面倾斜度,水滴自然而缓慢地流淌到一处。蒋方舟说:“我在那儿看了四五个小时,觉得有点像我一年生活的一个隐喻:水是可以这样的,生活也是可以这样的,简单又丰富。” 东京、镰仓、长野、京都、奈良、大阪、神户、濑户内海、名古屋、伊势、长崎……环游日本,最让蒋方舟念念不忘的却是一间公寓里的电梯管理员。 “那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爷,每次都会把失物招领的东西用深浅不一的铅笔画在纸上,贴在电梯间,有时候是米奇头像的水杯,有时候是小猫图案的头绳。隔段时间,就有新的失物招领,而且他画得越来越好,让我每次进电梯都有了期待。” 蒋方舟说,自己现在对俄裔美籍作家纳博科夫的一段话挺有感触,大意是“我很厌恶自己作为作家的一面,当我捕捉到记忆的蝴蝶,并把它书写出来的时候,记忆就像蝴蝶标本那样褪色了。所以作为个体,我有时候很抗拒自己作为作家的身份”。间隔年的体验,蒋方舟没有写出来,短时间内也不会写出来,“这样的方式也许能把体验更好地保存”。 谈到间隔年给自己带来的变化,她概括为拥抱生活、赞美生活。虽然听上去有点儿心灵鸡汤,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现在吃到好吃的东西,她会立刻大声赞美出来——不是发朋友圈,这也是间隔年后养成的习惯。 蒋方舟说:“当时一毕业就恐慌,觉得不投入火热的生活不行。现在觉得,年轻人不要被时间带来的焦虑所影响,别被时间推着往前走——把每个人生阶段都做好,不要让他人的焦虑影响到你;也别把时间推着走,‘随波逐流’有时候并不是坏事。” 至于自己现在到了人生的什么阶段,蒋方舟说:“我大概处于写作和生活都慢慢来的阶段。未来不可知,也许我已经到了巅峰,也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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