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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到2000岁,到底有多难?跟着蕾切尔·萨斯曼,寻找世界上最老最老的生命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北京晚报 张玉瑶 参加讨论


    
    
    美国科普作家卡尔·齐默在为蕾切尔·萨斯曼《世界上最老最老的生命》一书所作序言中,讲述了一个有趣的事实:“我们很容易为腹毛虫感到难过”,因为这种生物孵化出来后,几天之内便发育成熟、走向衰亡,“把完整的一生压缩在一周内完成,看起来像是自然界诸多残酷诡计之一”。然而,卡尔·齐默又写道,“这只不过是因为我们习惯把我们数十年的生命当成衡量标准罢了”,世界上记录在案的最长寿的人活了122岁,但在一棵13000岁的帕默氏栎树面前,不过是飞快一掠。
    13000岁的帕默氏栎树,是萨斯曼的这本《世界上最老最老的生命》中的一员。在这本书中,萨斯曼记载描述了她所探访的“隐居”于世界各地的古老动植物,每一个至少都在2000岁以上。萨斯曼是一位当代艺术家、环球旅行家、博物学家,在花费了十年时间、穿越了七大洲之后,她基于亲身经历写成了这本书,于2014年出版后很快成为《纽约时报》年度畅销书,而她本人也被提名为古根海姆学者。去年十月,这本书的中译本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引进出版,上市后也引起中国读者尤其是博物爱好者的热切关注,短短8个月内便印刷了四次。
    今年5月,萨斯曼终于来到中国,她的目的是探访贵州李家湾的一棵有着4000多岁寿命的“大银杏王”。这一次发现之旅还没来得及进入这本书,但无疑会成为填补未来空白的珍贵一笔,出现在她之后讲述的故事中——她将自己的角色定位为,“一个想要回答一些问题、却提出更多问题的艺术家”。她还有许多“未(来得及)走的路”。贵州之行结束后,她在中国科技馆举行了一场演讲,现场座无虚席。
    著名天文学家、《暗淡蓝点》的作者卡尔·萨根说:“我们一旦克服了由于人类的渺小而引起的恐惧感,就会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辽阔的和令人敬畏的宇宙的入口处,这个宇宙使曾让我们的祖先感到惬意的以人类为中心的舞台,无论在时间、空间和潜力上都绝对地相形见绌。”萨斯曼将这段话置于她的卷首引言。可以说,她在这本书中所展示的,正是那个人迹罕至的、辽阔而令人敬畏的“宇宙入口处”。
    艺术家的科学之旅
    萨斯曼踏上寻找“世界上最老最老的生命”的旅程,缘于一个偶然的契机。
    2004年,她去日本旅行。这本来是一次平平常常的风物之旅,像往常一样,她会以旅行摄影家的视角来拍摄一些当地的照片。但在京都蜿蜒的街道上漫步时,静谧寺庙和花园间不时出现的金考快印和星巴克招牌,让她不禁感到有点“沮丧”。在这个“像是古代的地方”,她想获取一些另外的想法,尽管并不确定是什么。
    于是有朋友们建议她去寻找“绳文杉”,那是一棵据说已经7000岁的古树。它位于偏远的屋久岛上,从九州岛的最西南端到屋久岛要坐几个小时的渡轮,而到了岛上,还要徒步整整两天才能到达那棵树。本来准备打包回家的萨斯曼被吸引了,决定朝反方向行进,向南开启一次未知的旅行。
    “绳文杉”是一棵日本柳杉,得名于日本历史上的“绳文时代”,即日本旧石器后期。书中有她拍摄的这棵古树的照片,它壮硕遒劲的树干和遍布皱纹的树皮,昭示着它所挺立过的漫长岁月。萨斯曼当时还没有觉得获得什么神秘的启示,但当回到纽约后,“强烈感到有些事情已经发动起来”。她住进了麦克道威尔艺术营,开始了这一探访世界上2000岁以上的生命的空前之旅。
    美国加州5000岁的长寿松、南极洲5500岁的针叶离齿藓、西班牙巴利阿里群岛10000岁的地中海海神草、美国犹他州80000岁的颤杨、科雷马低地40万岁的西伯利亚放线菌……在“绳文杉”之后,追随着她的脚步,这些巨大生命量级的生物开始一样样地出现在她的笔下和镜头下,如同一次次地从21世纪的现实时间回溯进宇宙地球的“深时间”。和这些古老生命比起来,人类历史无疑太过短暂,却又太过于缺乏与“漫长”的对话,以及对自我宇宙定位的正确认知。
    萨斯曼是一个艺术家,但她做这项工作,并不是从一个纯粹艺术家的视界出发、停留于艺术化叙述之上的,而是富有相当的科学研究性质。她上网搜索、阅读学界论文、联系论文作者,“一头扎进许多专业和次级专业的科学家的工作中”。很多科学家也乐于和她分享成果,甚至邀请她一起参加野外考察。《世界上最老最老的生命》的中文版译者刘夙亦发现,萨斯曼在书中展现出了对所涉及的科学知识的充分理解,这不仅在于她能够使用国际分类学界确定的最新分类系统,而更在于她对于科学精神本质的洞见,发现了科学和艺术的共通之处,即“试图回答一些问题,却提出了更多的问题”。
    艺术与科学相结合,是萨斯曼笔下生命故事的特色之一。她能够用生动的文字娓娓道来她的奇妙旅程和惊奇发现,能够用交驳着光影的精彩照片展示生命之力,但同时,也会和科学家一起用“茎图”来定位一棵古老巨杉,或是严肃探究这些古老生命们长寿或不幸濒危、猝死的环境因素、人类因素。她认为,发起一个不只是“运用”科学的艺术计划很重要,最好的艺术项目和最好的科学项目应能够相互促进、相互影响,为双方都带来新意。“这两个领域的实践者都在寻求终极答案——希望能够发明、发现或制作一些可以动摇旧思想、给世界带来持续冲击力的东西。”
    现在,和“深时间”联系在一起
    在寻找古老生命的过程中,萨斯曼发生过许多故事和意外。
    比如有一次她去格陵兰岛,寻找一种“一百年只能生长一厘米”的黄绿地图衣。和同行的演化生物学家分开后,她单独去寻找当地的考古学家。语言不通,人迹稀少,没有补给,她孤身一人处于茫茫荒野之中,足足失联8个小时后才辗转和对方接上头。“为了寻找古老的地衣,我未作准备就向野外深入了太远。我不想因此就在北极的草甸上漫步至死。”这次经历给了她一个教训,就是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还有一次,是去斯里兰卡拜访一棵菩提树,萨斯曼不慎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摔断了手腕,必须即刻做手术,但她这时还没有见到那棵树。这对她来说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躺在病床上反复权衡,是放弃近在咫尺的目标,还是损害今后长期的身体健康,最后决定,回家。这是一次令人遗憾的放弃,但萨斯曼不能不安慰自己,或许这就是探险的本质。
    但尽管面临如此种种,她依然享受和古老生命密切接触的过程,并且很努力地推进这项工作的完成。为了近身探访南美洲的沟叶珊瑚,对深水向来充满恐惧的她迫使自己走出舒适区,考了开放水域潜水证并学习水下摄影。当潜入深深的水下时,她终于感到,那一刻自己和人们无法确切感知的“深时间”联系在了一起。
    自然界和人类,地质时期和现时代,通过她的一张张照片联系在了一起。她在书的开首引用了苏珊·桑塔格对于摄影的阐述:“拍照就是参与另一个人(或物)的必死性、脆弱性、可变性。所有照片恰恰都是通过切下这一刻并把它冻结,来见证时间的无情流逝。”诚然如是。萨斯曼记录了长寿的秘密、死亡的悲痛,这些都令人想到“时间”,而且是几千几万几十万年,甚至上溯到地球历史的45亿年这样漫长的深时间。但比起时间的流逝,她所带来的更重要的经验或许是,用古老的生命昭示出我们现代人和过去时间的关系,并且这种关系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密切。如萨斯曼所言:“和已经活了至少2000岁的生物相联系并不意味着要减少我们此时此地的经验;事实上恰恰相反。也许,通过这些古老生命之眼来打量世间,与深时间的最深之处相联系,可以让我们学会像它们那样全盘而长远地思考。我想,这世界上不会有哪个问题是不能通过长时间的思考而获益的。”
    “所有这些生物都是活着的复写品。它们身体里包含了自己历史的无数层片,同时还有对自然和人类事件的记录;新的章节不断写在旧的章节之上,年复一年,千年复千年。当我们从深时间的角度打量它们时,一幅更大的图景就出现了。”萨斯曼在自序中如此写道,就如同卡尔·萨根的那个“宇宙入口处”,面对见证了地质历史、人类历史的“世界上最老最老的生命”时,人类将获得更加开阔的视野,也必须要对它们、对整个生态环境付出更大的尊重。
    全球生态环境的恶化,让这些古老生命遭受着比以往更大的危机。萨斯曼呼吁相关组织能够采取行动对它们进行保护,因为,“这些古老的生命是全球的象征,要高于那些让全世界彼此分裂的东西。”——人们面临的,不仅是现在和过去的关系,也是它们和未来的关系。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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