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在世纪之交的复兴(3)
http://www.newdu.com 2024/11/30 03:11:10 《学术月刊》2020年第6期 高建平 参加讨论
三、中国当代美学研究发展的趋势 世纪之交的美学处于建构期,这一建构,如果仅仅用这一时期产生了多少流派来概括,那将是片面的。正如前面所说,从80年代开始的美学流派建设,与50年代的几大派,在性质上具有不同的含义。50年代的美学,是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状态下,美学家们各自建立自己的体系,目的是寻找和建立马克思主义的美学理论体系。80年代,许多重要的美学家都不再致力于建构大体系,而是带着“多研究问题”的态度,致力于学科基础的建设。在这一时期,从国外引入的分析美学、现象学美学和实用主义美学,也都具有回到问题本身,而不是树立一个学派的特点。分析美学致力于概念分析而不是建立一种新的本体论,现象学美学“悬置”本质而专注现象,实用主义美学超越美学本体论的争论,致力于在不同学派的研究之间架起桥梁。受这些思想的影响,在中国的美学界,超越学派间争论的立场成为主流。学者们不是致力于在不同学派间争出一个是非,也不是在学派意识比较强的代表人物之下选边站,而是努力回到问题本身。 80年代的“美学热”的另一个遗产,是在中国形成了一支实力强大的美学研究队伍,依托大学的哲学系、中文系和外语系,这支研究队伍生产出了数量可观的美学著作。尽管在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初,美学学科显得萧条,一批研究者从美学学科出走,在别的学科中寻找出路,但在美学这个学科中,仍有一批人在坚守。这些美学学科的守望者们,除了从事外国美学的译介,传统中国美学的再发现,以及对美的本质问题的新探讨以外,还组织团队,进行较大规模的美学编纂活动。这些组织活动形成了一批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成果,也通过团队的活动,在青年研究人才的培养方面起到了积极作用。具体说来,这方面的研究有以下几方面: 第一,编辑和出版美学史著作。继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之后,中国学者撰写了多种西方美学史研究著作。早在20世纪60年代,汝信就出版过《西方美学史论丛》,后又在80年代出版其续编,蒋孔阳1980年出版了《德国古典美学》一书,对西方美学进行专题研究。90年代,毛崇杰、张德兴、马驰合著了《二十世纪西方美学史主流》一书。此后,蒋孔阳和朱立元合作主编的七卷本《西方美学通史》,汝信主编的四卷本《西方美学史》出版。这些大容量多卷本的美学史著作,以及其他如张法、牛宏宝、凌继尧、章启群、周宪等撰写的单卷本的西方美学史著作,各自体现了中国学者对西方美学的理解,其中有不少独特的见解。 在这一时期,一些西方重要的美学史著作也被译成了中文。例如,鲍桑葵的《美学史》,克罗齐的《美学史》,吉尔伯特、库恩的《美学史》,除此以外,还有李斯托威尔的《近代美学史评述》,门罗·比厄斯利的《美学史:从古希腊到当代》等。这些国外美学名著的译介,拓展了中国美学研究者的视野。 中国美学史的研究,实际上与西方美学史研究有着一种对应的关系。美学作为一个学科,从20世纪初就开始引入到中国。但是,中国美学史的撰写,却直到20世纪80年代才兴盛起来。在80年代以前,国内有中国文学批评和中国文学理论的史类著作出现,也有一些对中国古代美学经典的研究著作出现,但中国美学史的撰写意识,却是在80年代才出现的。中国人开始写作中国美学史,一方面与美学这个学科在中国的兴盛,从而有历史追溯的要求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引入的和中国人开始撰写的西方美学史所起的示范作用有关。 20世纪80年代,李泽厚和刘纲纪合作编写的《中国美学史》(共二卷),叶朗著的《中国美学史大纲》,这两本书开了一个很好的先河,在美学界产生了重要影响。随后,敏泽出版了《中国美学思想史》(三卷本)。到了90年代,许多学者都出版了各自的中国美学史著作,其中包括周来祥的《中国美学主潮》,陈望衡的《中国古典美学史》。 早在1981年,李泽厚出版了《美的历程》一书,产生了巨大影响。他的这本书的写法,促成了许多效仿者出现。在世纪之交,有两套多卷本的著作,不仅限于“美学”,而且还讲“审美风尚”和“审美文化”。许明主编的《华夏审美风尚史》(十一卷本),陈炎主编的《中国审美文化史》(四卷本)这两套书的问世,在学界引起了广泛的注意。它们将视野投向了范围广泛的审美现象,以比《美的历程》大得多的篇幅,对中国人审美的历史作了全面扫描。 此后,新世纪初,由叶朗任主编,朱良志任副主编,出了三套大书:《中国历代美学文库》(共19册)、《中国美学通史》(八卷本)、《中国艺术批评通史》(七卷本)。这三套书规模巨大,是这一时期中国美学研究的重要成果。曾繁仁主编了《中国美育思想通史》(九卷本),朱志荣主编了《中国审美意识通史》(八卷本)。这些著作,显示出中国美学研究界具有巨大的科学生产力,这在世界范围内也是少见的。 第二,美学的范畴和概念史研究。20世纪中期,在英国、北欧和北美,曾出现了一个重要的美学流派,即分析美学。分析美学最早是在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的影响下形成的,致力于用语言分析的方法来研究美学。从20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是欧美分析美学兴盛的时代,出现了许多重要的美学家,提出了不少重要的美学思想和方法。然而,在这一时期中国出现的“美学大讨论”和“美学热”,与西方同时代分析美学思想体系不同,使用的方法不同,学术研究的导向也不同。并没有形成对话关系。那一时期中国主流美学家们对分析美学都持排斥的态度,即使有个别分析美学的著作译成中文,也不受重视。然而,到了世纪之交和新世纪初,中国学界开始了对“分析美学”的引入,几部与概念史研究有关的著作,也在中国学界起着示范的作用。这其中有美国美学家布洛克的《美学新解》的再版(再版时改名为《现代艺术哲学》),以及波兰美学家塔塔尔凯维奇的《西方六大美学观念史》的台湾译本在大陆的出版。同时,在文论研究中,也兴起了“关键词”研究热,对美学中的关键词研究起到了推动作用。许多学者仿照这两本书的做法,开始了对中国美学中的概念进行研究。 在中国美学概念研究中,这其中篇幅比较大的著作有成复旺《中国美学范畴辞典》、王振复主编《中国美学范畴史》、《中国古代美学范畴丛书》等。除此以外,还有一些学者围绕着“意境”“意象”“气韵”“风骨”等概念,进行了专门的研究,取得了良好的成就。 由于中国美学在历史上具有继承性,许多明清时流行的概念范畴都可溯源自先秦两汉魏晋时期,因此,概念范畴史的研究,成为中国美学史研究的一个很好的方法。这种概念和关键词的研究,对于克服那种大体系的建构,具有积极的意义。同时,除了对中国美学的概念范畴研究之外,还有一些人从事一项富有挑战性的工作,是进行中西方概念和范畴的比较。这方面的尝试,会对美学研究的发展,起到积极的作用。 第三,在世纪之交的中外交流的大背景下,出现了一些在当代美学语境下研究中国传统美学和艺术观念的尝试。这些研究不是就古代来研究古代,而是努力挖掘这些研究的当代意义,同时以这些理论资源进行国际对话。 20世纪90年代,叶朗尝试用“意象”来克服主客二元对立的美学观,认为“意象”既是主观之“意”,也是客观之“象”,又自成一个整体。此后,他努力将这种研究与哲学现象学结合起来,在现代哲学语境中思考这一命题。 在中西绘画观念的比较中,宗白华曾提出,中国绘画是“线”的造型,而西方是“团块”造型。中国艺术源于书法,而西方艺术源于建筑。因此,中国与西方在艺术方面有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起源。在这方面,高建平撰写了一本英文著作《中国艺术的表现性动作:从书法到绘画》,这本书被列入《美学百科全书》中卜寿珊所著《中国美学:绘画理论与批评》辞条的参考书目。这部著作讲述了中国绘画艺术中,存在着一种“看不见的身体”,即身体的动作所具有的表现性。绘画是静态的,但本身具有动态性。该书出版后,在国外的美学和汉学的权威学术刊物上出现了不少书评,对该书的一些学术观点给予肯定,同时,一些学者,例如美国格式塔学派美学家鲁道夫·阿恩海姆和瑞士日内瓦大学汉学教授毕莱德都为该书撰写了书评,分别在《英国美学杂志》和荷兰《通报》上发表。 在世纪之交,有一种现象引起了美学界的普遍注意,这就是“图像转向”。这一转向最早从一篇文章的翻译开始,即阿列西·艾尔雅维奇的《眼睛所遇到的……》。在此之后,图像世界、图与文的关系等课题,吸引了众多研究者的注意。一些优秀学者对此作出了很有价值的研究,这些研究虽然不属于狭义的美学研究的范围,但作为“超越美学的美学”的一种,对当代美学的改造和构建具有积极的意义。 结语:回到未来的中国美学 20世纪的中国美学波澜起伏。从向西方学习,到与世界平等对话;从引入一些理论模式并采用中国人熟悉的例证来解说这些理论,到在中西结合的基础上进行理论创新,中国美学界的理论姿态在悄悄发生变化。 当然,中国美学所面临的问题还很多。在派别意识的引导下,有些著述显示出立口号树旗帜的意愿大于实际的内容,形式创新大于理论自身的创新,这些问题又与学术体制方面的问题纠结在一起。 新世纪的美学如何发展?当然,理论创新是必不可少的。美学上的20世纪是一个创新的世纪,出现了众多新的流派,不断出现新的转向。那么,下一步的路如何走?我们还是要从理论的反思开始,走“回到未来”之路。在不断出现新的理论之时,回望20世纪的各种理论创造,检讨其得失,温故以知新,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在一些具体的美学问题、具体的概念范畴研究方面,拿出实实在在的成果。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专项课题“新时代中国特色美学基本理论问题研究”(18VXK010)、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课题“美学与艺术学关键词研究”(17DA017)的阶段性成果〕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