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料库的英汉植物转喻对比研究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2:11:40 《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 李一 卢卫中 参加讨论
摘 要:本文以概念转喻理论为基础,系统探讨了英汉语的多种植物转喻类型,进而挖掘英汉植物转喻的异同及其背后的认知动因。研究发现:1)英汉语中的植物转喻是由植物范畴及成员、与植物相关的动作和以植物为原材料制成的产品三方面相互作用的结果;2)英汉语中以植物为目标域的转喻呈现出大同小异的关系,而以植物为始源域的转喻则呈现出异大于同的关系;3)英汉母语者相似的认知体验使英汉植物转喻之间存在共性,而英汉母语者思维方式的差别、英汉语之间不同的构词方式和中西经济文化的差异是二者产生差异的重要因素。 关键词:植物;概念转喻;英汉对比;异同原因 作者简介: 李一,曲阜师范大学翻译学院硕士研究生;卢卫中,曲阜师范大学翻译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 基金: 山东省社科规划基金优势学科项目“批评认知语言学视域下的中美政治话语对比研究”(项目编号:19BYSJ44)的阶段性研究成果;山东省一流学科(曲阜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重大项目“改革开放四十年重大问题研究”的资助。 1.引言 在认知语言学对转喻展开全面系统的阐释之前,“转喻历来被看作一种修辞格,传统修辞对‘转喻’用法的修辞性阐释过于简单化、单一化,说服力不够。”(陈新仁2008:84)20世纪80年代初,认知语言学家只是在论述隐喻时顺便提到转喻,数十年后,随着认知科学和实验心理语言研究的深入,人们对转喻本质的认识更加倾向于概念联系的观点,这一观点对以后的转喻研究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张辉、孙明智2005)。Lakoff&Johnson(1980)指出,转喻不仅是一种诗歌手法或修辞手段,更是一般的语言现象,是一种普遍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目前已有较多学者从转喻内部研究转喻的本质(Lakoff&Johnson 1980;Lakoff 1987;Langacker 1993)、分类(Panther&Thornburg 1998;Gibbs 1999)、特征及运作机制(Radden&K9vecses 1999;张辉、卢卫中2010)等,但从始源域或目标域角度对转喻的映射规律进行系统的跨语言对比研究却少之又少。古今中外,人们对其赖以生存的事物总是格外关注,常借助植物这一实体或其特征来指代与之关联的事物。检索中国知网发现,当前仅有陈映戎(2012)在研究植物隐喻时将植物转喻视作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且并未跳出隐喻的视角。可见,目前植物转喻研究颇为欠缺,英汉植物转喻对比研究更是微乎其微。 基于植物转喻的研究现状,本文旨在对英汉语中的植物转喻表达进行分类梳理、归纳比较,借以考察二者的共性与差异,主要探究两个问题:1)植物在英汉语中的转喻概念映射;2)英汉植物转喻存在的异同及其原因。文中所采用的英语语料除已标记的美国当代语料库(以下简称COCA)之外,其他主要选自英语国家语料库(以下简称BNC),汉语语料主要选自北京大学现代汉语语料库(以下简称CCL)。为了对英汉植物转喻进行全面而系统的对比,我们首先通过Roget’s Thesaurus of English Words and Phrases(Roget2006)和《现代汉语分类词典》(苏新春2013)整理出英汉语中植物范畴的词汇,涉及植物范畴成员及其他植物相关词汇等,而后在CCL,BNC和COCA语料库中分别检索这些词汇对应的例句并识别其转喻用法,进而筛选并分类。 2.概念转喻理论 Lakoff&Johnson(1980)认为,转喻的主要功能是指称,可以用一种实体来指代另一种实体,同时转喻也具有理解功能。因此,概念转喻是指称具体事物、认知世界的基础。Radden&K9vecses(1999)指出,转喻是一个认知过程,即在同一认知域或理想化认知模型内,某个概念实体(喻体)为另一个概念实体(喻标)创造心理通道。转喻是认知的基本特征之一,人们常用某种事物中易理解或易感知的部分来代表事物的整体或事物的其他部分(Lakoff 1987)。最常见的转喻是整体和部分之间的转喻,可以是整体转指部分,也可以是部分转指整体(刘焱2007)。语言形式是由人们对客观世界的认知突显所决定的,人们只能认识事物本质、重要的方面,而不能认识事物的全部(董成如2004),因此常用相对突显的概念来指代与之关联或相对不突显的事物,这也说明人类的认知与表达离不开概念转喻的支撑。 3.英汉植物转喻的对比分析 人们通过认识和了解植物,以植物的具体特征为依据,如形态、颜色、气味、生态习性和用途,来组织和理解其他事物(陈映戎2012),同样,也会借助植物范畴的成员来指代与其相关的事物。植物转喻已成为英汉语言中不可或缺的转喻类别。下面我们根据语料,系统探讨英汉语中植物转喻的共性与差异。需要指出的是,本文主要论述以植物为始源域的转喻,因分析语料时发现英汉语中很多植物的命名是借助转喻实现的,故下文探讨英汉植物转喻的共性时会涉及以植物为目标域的转喻。 3.1 英汉共有的植物转喻 基于人类相似的认知体验,英汉语中存在着共有的转喻,即“植物的属性指代其称名”和“植物指代饮品”,前者是以植物为目标域的转喻,后者则是以植物为始源域的转喻。 3.1.1 植物的属性指代其称名 英汉母语者常借助植物的形状、颜色、环境和生长等属性或组合以上两种或三种属性来给植物命名,因此英汉语中许多植物的称名都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 1)植物的颜色属性指代其称名。英汉民族均会借助植物的颜色给植物命名。“black fungus”(黑真菌)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该植物的颜色属性(黑色)参与了命名,即以植物的颜色属性指代其称名。“黑米”和“black rice”的命名也运用了相同的转喻机制。事实上,“植物的颜色属性指代其称名”这一转喻在汉语中体现得更为明显。如“红枣”“绿豆”“白菜”“紫薯”“白萝卜”“黄豆”和“紫荆”等都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而与之对应的英文表达中,仅有“red date”(红枣)和“green bean”(青豆)的命名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2)植物的形状属性指代其称名。形状是较易感知的属性,因此也常被英汉母语者用来给植物命名。如“蝴蝶花”“喇叭花”和“cockscomb”,这三种植物称名是隐喻和转喻机制共同作用的结果。首先,“蝴蝶”“喇叭”与“花”之间都是形状与描述对象的关系,由此形状属性参与了植物的命名过程。“cockscomb”(鸡冠)是直接由形状属性命名的。可见,上述三例都是“植物形状属性指代其称名”转喻作用的结果。其次,“蝴蝶花”中的“蝴蝶”指花的形状像蝴蝶一样;“喇叭花”中的“喇叭”指花的形状酷似喇叭;“cockscomb”指花的形状酷似鸡冠。可见,以上三者也都是基于形状相似的隐喻:其中“花”是喻标,“蝴蝶”“喇叭”和“cockscomb”(鸡冠)分别是喻体。3)植物的生长属性指代其称名。不仅植物的形状和颜色属性可用来指代其称名,植物的生长属性也可用来指代其称名,如“迎春花”和“morning glory”。“迎春花”在百花之中开花最早,其花期处于春天来临之际;“morning glory”(牵牛花或喇叭花)盛开于晨曦之中,花期较短。上述两种植物都是根据其花期特点这一生长属性命名的,具有转喻特点。4)植物的组合属性指代其称名。本文中的“组合属性”是指英汉母语者给植物命名时会组合其不同的突显属性(形状、颜色、生长环境和属性等)。“water chestnut”的命名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即以植物的生长环境及坚果属性指代其称名,而汉语中的“菱角”则是以植物的形状属性指代其称名。“黑木耳”的命名也是转喻思维的体现,即以植物的生长环境(生长在腐木之上)、颜色(黑色)和形状(耳状)三个属性指代其称名;同时,“黑木耳”中的“耳”是指该植物的形状与人耳形状相似,由此可见,该例也是隐喻机制作用的结果,“黑木耳”是喻标,“耳”是喻体。因此“黑木耳”一词可以说是在隐转喻机制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又如,“海带”是一种在低温海水中生长的大型海生褐藻植物,汉语中以植物的生长环境(海洋)和形状(带状)属性来指代其称名。同时,“海带”中的“带”是指该植物与带状物的形状相似,构成了基于形状相似的隐喻:“蔬菜”是喻标,“带状物”是喻体。 英汉植物的称名虽不完全对应,但英汉语以植物的不同突显属性来指代其称名的转喻思维却极其相似。其中,“形状属性指代植物称名”的转喻常涉及隐喻思维,即喻标(植物)与喻体(非植物)二者形状相似。可见,以形状属性命名的植物称名往往是隐转喻机制相互作用的结果。 3.1.2 植物指代饮品 董成如(2004)指出,物体是由材料构成的整体,物体可以转指材料,材料也可代表物体。现实生活中,人类常将植物作为原材料制造各种产品,饮品则是较为常见的一种。 (1)What do you want,a glass of lemon?(你想喝点什么,一杯柠檬水?) (2)You know,if I’m really thirsty,I could just gulp down a glass of water or a glass of orange.(你知道,我真渴的话,能把一杯水或橙汁一饮而尽。) (3)店里摆放着桌椅,买书人可边品茶边交谈,久之便形成了“文艺漫谈会”。 上述三例中,“lemon”原指柠檬,此处用来指代由其制成的柠檬汁;“orange”原指橙子,此处指用橙子制成的橙汁;“茶”是一种山茶科植物名,常绿灌木,此处是指由水沏茶叶而成的饮品。三例均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属于“植物指代饮品”的转喻。 3.2 英语特有的植物转喻 理论上,由于植物作为原材料的普遍性,英汉语中均应存在很多构成性植物转喻。但实际情况是汉语中仅有一种构成性转喻,即“植物指代饮品”,此类转喻表达也是屈指可数,其他构成性植物转喻则为英语特有。另外,“植物指代其属性”和“植物指代相关动作”也是英语特有的转喻。 3.2.1 植物指代食品 农作物指代食品是英语中特有的植物转喻。例如: (4)Season to taste,serve with rice or noodles.(按个人口味,配上米饭或面条。) (5)We didn’t even put any salt or pepper on it.(我们甚至连一点盐或胡椒粉都没放。) 在以上两例中,“rice”原指水稻或大米,此处指由大米做成的“米饭”;“pepper”原指胡椒,此处被用来指代烹饪调料“胡椒粉”。 3.2.2 植物指代木制品 植物也可指代由其制成的木制品,如英语中词语“willow”原指柳树,常被用作指代柳木制品;“oak”原指橡树,可用来指代橡木家具。 3.2.3 植物指代其属性 倘若不确定如何描述某一事物的颜色,可以借助与之对应、容易记忆的显著范畴成员进行表达。英语中存在大量“植物指代其颜色”的转喻,喻体主要是花朵、树木和水果。 (6)She sat motionless on a wooden bench,her violet chiffon dress caught on splinters.(紫色雪纺连衣裙被划成了碎片,她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 (7)The star attraction was one of David Emanuel’s latest designs—a lilac silkorganza wedding dress.(大卫·伊曼纽尔最新设计的衣服中有一款极其引人注目———淡紫色的丝质婚纱。) (8)A small,tubby figure in olive fatigues and high-lacing combat boots was leaning on the counter drinking a cup of coffee.(一个身材矮胖的人,穿着橄榄绿制服和高帮军靴,倚靠在柜台上,喝着咖啡。) 上述三例中,“violet”“lilac”和“olive”原义分别指“紫罗兰”“丁香”和“橄榄”三种植物,但因其色彩属性较为显著被用来指代其颜色。英语中此类转喻现象比比皆是,如“hazel”(浅黄褐色)是以榛子树指代其颜色;“lavender”(淡紫色)是以薰衣草指代其颜色;“plum”(紫红色),“orange”(橙色),“cherry”(鲜红色)和“peach”(桃粉红色)均为水果指代其颜色。 3.2.4 植物指代相关动作 陈映戎(2012)指出,从构词上讲,汉语中植物名词动词化或形容词化的现象较为少见,而英语中,名词转化成动词是极为普遍的现象,植物词汇也不例外。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看,植物名词动用的现象从本质上说是植物名词转喻化的结果。例如: (9)There’s just something about the place,I don’t know if it’s the daffodils about to bud,the horse-chestnuts about to burst into leaf...(关于这个地方,我不知道是不是水仙花很快就要发芽,七叶树马上就会长出叶子……) (10)Cultivation Feverfew will seed itself readily once there is a plant in the garden,in particular where the drainage is good and the sun plentiful.(只要花园里有一颗植物,排水良好,阳光充足,栽培植物野甘菊就会很容易结籽。) (11)He could be content sitting cross-legged,weeding a flower bed,or repairing a broken chair.(他很满足地盘腿坐着,给花坛除草,或修理一张破椅子。) 例(9)中,“bud”原指尚未发育成长的枝或花的雏体,此处用以指水仙花发芽的动作,是转喻机制作用的结果,即“芽指代植物发芽的动作”;在例(10)中,“seed”原指种子,此处用以指植物结籽的动作。英语中此类现象比较常见,如“root”由根指代植物生根的动作,“flower”由花指代开花的动作,“pod”由豆荚指代结豆荚的动作等。例(11)中的“weed”原指杂草,此处被用来指代“清除杂草”这一动作。又如,“ear”由穗指代抽穗,“husk”由外壳指代“去壳”,“lavender”由薰衣草指代“用薰衣草把……熏香”,“fodder”原指草料,可被用来指代“用草料喂(马)”。上述例子都是在“植物指代相关动作”转喻机制下形成的。 转喻认知使名词与原先紧密联系的语义场关系减弱,而另一方面由特定的语境衍生和突显出其他的词汇意义(陈晦2011)。不难发现,英语中的植物词语需要在一定语境下才从原义转变成与其相关的其他含义,转喻使得以上诸例在一定语境下发生了词类转换。汉语中虽没有此类转喻词汇,却有着自己独特的植物类动词。 3.3 汉语特有的植物转喻 汉语中特有的植物类动词是由植物的特定属性衍生而来的,“植物属性指代相关动作”是汉语特有的植物转喻。例如: (12)不幸的女性使诗人联想起利剑的锋刃与屠夫的血杯。她就像常春藤一样纠缠着诗人无法平静的心灵。 (13)只要生活的重心有所改变,想必您也不会再纠结于过去的工作情愫了。 (14)剧本只写到第三幕,种种感情纠葛和误会形成了几方面的矛盾冲突,梅真的命运如何,还是一个巨大的悬念。 以上诸例都是转喻与隐喻交织作用的结果:例(12)中,“纠缠”的原义是指葛藤的枝条互相纠缠,人们以藤类植物互相缠绕的生长属性(由绞丝旁标志出来)来表达植物的相关动作,构成了“植物属性指代相关动作”的转喻,而此类植物动作被用来表达抽象思想时,就构成跨域映射的隐喻用法,即诗人心事萦绕心头的状态与常春藤的缠绕特点相似,其中“人”是喻标,“藤类植物”是喻体。例(13)中的“纠结”和例(14)中的“纠葛”均指紫藤或爬山虎等植物缠绕连结、相互纠结交织在一起的自然状态,人们也是用其生长属性指代其相关动作,基于此类植物的缠绕属性与人们内心纠结的状态相似,人们在表达抽象思想时,也构成了跨域映射的隐喻用法,即植物域向情感域的映射。 上例中由植物的生长属性指代植物的相关动作,显然属于植物作为一个整体概念在其两个组成部分之间进行的指代,即属于部分与部分之间指代构成的转喻。语用者随着生活经验的逐渐丰富,慢慢将植物类动词形象化地运用到其他领域,从而修饰抽象的事物,使词义得到拓展。由此可知,上述植物类动词本身就具有转喻意义,常被用来修饰其他抽象事物,形成隐喻性表达。 3.4 综合分析与讨论 为了更加清晰地比较英汉植物转喻的异同,我们把植物转喻中喻体和喻标的关系以及英汉语植物转喻的映射规律以图表的方式呈现。 图1.植物转喻中喻体和喻标的关系 如图1所示,植物转喻是由植物认知域下的三个组成部分,即“植物范畴及其成员”“与植物相关的动作”和“以植物为原材料制成的产品”相互作用的结果。从植物范畴及成员内部来看,植物可以指代其属性,而植物的属性可以指代其称名,这是英汉语所共有的以植物为目标域的转喻。植物的生长既遵循自然规律,又离不开人类活动,基于此,植物范畴成员和植物的生长属性均可用来指代植物的相关动作。此外,日常生活中,由植物作为原材料而制成的产品数不胜数,自然语言中也会存在植物指代其产品的转喻表达。 表1.英汉语植物转喻的映射规律 (注:加粗表示植物为目标域时的转喻;不加粗表示植物为始源域时的转喻) 如表1所示,英汉语中共存在七种植物转喻。植物为目标域时,英汉植物转喻呈现出大同小异的关系:大同主要体现在英汉语植物的命名理据趋于一致,二者均借助于“植物的属性指代其称名”的转喻,而英汉语各自并无特有的转喻;小异则体现在同一转喻类型中,英汉母语者因聚焦于植物的不同属性使其称名出现细微差异,而非一一对应。植物为始源域时,英汉两种语言在植物转喻方面尚存在着明显的非对称性,即当一种语言中有某种植物转喻时,另一种语言中却没有。英语中四种特有的植物转喻为“植物指代食品”“植物指代木制品”“植物指代其属性”和“植物指代相关动作”;而汉语中仅有一种特有的植物转喻,即“植物属性指代相关动作”;英汉语中仅有一种共有的植物转喻,即“植物指代饮品”,且汉语中该转喻的数量也极少。由此可见,英语中的植物转喻较汉语来说,种类更繁,数量更多。 4.英汉植物转喻存在异同的原因 英汉母语者相似的认知体验使得英汉植物转喻之间存在共性,二者之间存在差异的主要原因是英汉母语者思维方式、英汉语的构词方式以及英汉民族经济文化的不同。 4.1 英汉语中以植物为目标域的转喻大同小异的原因 认知体验的相似性是英汉语共有的以植物为目标域的转喻“植物的属性指代其称名”的认知理据,而思维方式的差异则是共性中存在个性的主要原因。 4.1.1 认知体验相似 从体验哲学角度来说,范畴、概念主要是人类基于体验之上,经过主客体之间的互动形成的,意义亦如此,主要也是体验的结果。范畴化是概念与词语形成的基础,具有体验性特征,因此,概念与词语也是基于体验的(王寅、李弘2004)。植物在人们对具体事物或抽象概念甚至是人类自身的概念化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作为“人类‘仰观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时经常取喻的对象”,植物也是其“反观自身、提升自我的镜像”(胡春雨、徐玉婷2019:44)。尽管英汉两种文化存在很大差异,但英汉母语者对植物这一范畴有着相似的认知体验,常常根据事物的属性对其范畴化,以植物的具体特征为依据为其命名,由此,英汉语中存在相同的植物转喻———植物的属性指代其称名。 4.1.2 思维方式差异 英汉母语者思维方式的不同导致其对同一事物可能有着不同的识解方式,这也是英汉语在共有“植物的属性指代其称名”的转喻思维下,针对同一植物的称名仍存在差异的主要原因。如汉语母语者给“黑木耳”命名时涉及到“植物的组合属性(颜色、生长环境、形状)指代其称名”这种转喻思维,同时也是隐喻机制作用的结果,即该植物的形状与耳朵相似,其中喻体是“耳”,喻标是“植物”。可见,中国人注重形象思维,喜欢追求神韵,而西方人则比较务实,重视形式分析和逻辑推理。汉语的精神是充满感受和体验的精神,汉语语言思维是一种具象思维,而西方语言执着于知性、理性的精神(申小龙1988),语言中强调该植物的本质。与“黑木耳”对应的英文表达是“black fungus”(黑真菌),其中“fungus”(真菌)就是强调该植物的本质属性。 4.2 英汉语中以植物为始源域的转喻异大于同的原因 尽管人类基于植物的认知体验是十分相似的,但英汉语中的植物转喻仍然差异巨大,其主要原因在于英汉语言的构词方式以及中西方经济文化的不同。 4.2.1 构词方式不同 转类法,即无须借助词缀就实现词类的转换,是英语中主要的构词法之一。这似乎是英国人讲求经济和效率的心理在语言层面上的表现。“由于名词在所有词汇中占比最高,而且在创造新词时,大多先创造出名词,再由名词向别类扩展。因此名词向其他词性转化的机会较多。”(陈映戎2012:78)由上文可知,“植物指代其属性”和“植物指代相关动作”转喻分别体现在名词向形容词词性的转换和名词向动词词性的转换上。英语植物名词词汇可用作形容词从而指代植物属性,如“chestnut”原义为栗子,在一定语境中可以表示“栗色”来修饰其他物体;“maize”原义为玉米,在一定语境中可以表示“黄色”或“玉米色”用来修饰其他名词,从而具有形容词的意义。正是由于英语词汇中名词动用现象的普遍性,英语中的名词可以用来表达与其相关的动作,如“weed”可用以表达“清除杂草”的动作,“lavender”是指“用薰衣草熏”的动作。现代汉语植物词的构词方式却极为不同,往往需要添加后缀才能表达相应意义,表达颜色词语的结构是“植物词+颜色词”,如“小麦色”和“桃红”,而英语中植物本身可指代其颜色,因而富有强烈的转喻色彩。 英汉语中均存在构成性植物转喻———“植物指代产品”,而这种共性是由人类以植物为原材料制造产品的生产活动所决定的。然而在语言的实际运用中,二者共有的构成性转喻只有“植物指代饮品”,且汉语中的该类案例少之又少,英语中的构成性转喻较多,主要原因也是构词方式的不同。具体而言,英语无需发生词类转换或形式变化即可实现“植物指代食品”和“植物指代木制品”的转喻,如“pepper”可由胡椒指代胡椒粉。而汉语中表达由植物制作而成的产品时,往往需要在原材料后加一范畴词,如“黑米粥”和“红木家具”等。 4.2.2 经济文化制约 转喻思维不仅来自于人类的身体经验,也会受到特定文化(如经济文化)和社会经验的影响和制约。中国自古以来是以农耕为主的经济社会,秦汉时期是中国农耕社会形成和发展的关键时期(王勇2013)。中国传统优秀农耕文化是劳动人民上千年生产生活的结晶(金绍荣、张应良2018)。这都决定着植被和农作物等是汉语母语者赖以生存的主要手段,植物的生长属性更容易得到突显,继而对语言表达产生了重要的影响,由此,“植物的生长属性指代相关动作”是汉语特有的转喻,而西方经济文化与此有着较大的差异。 5.结语 本文通过对比分析英汉语中的植物转喻表达,总结出二者的共性与个性并分析其原因。初步得出以下结论:1)英汉语中的植物转喻是由植物范畴及成员、与植物相关的动作和以植物为原材料制成的产品三方面相互作用的结果;2)植物为目标域时,英汉植物转喻呈现大同小异的关系,各自都没有特有的转喻。植物为始源域时,英语中出现的植物转喻相比汉语较为丰富,二者之间存在着明显的非对称性;3)英汉母语者相似的认知体验使英汉植物转喻之间存在共性,而英汉语之间在构词方式、经济文化和思维方式上的不同则是二者之间存在差异的重要因素。此外,本文的研究也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转喻跨语言差异的原因,即转喻受到思维方式、构词方式和经济文化的制约。 参考文献 [1]Gibbs,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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