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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叙事的旋涡里跳起舞来——评林那北《渔家姑娘在海边》

http://www.newdu.com 2024-01-04 《十月》 查苏娜 参加讨论

    

林那北的这篇小说虽以老电影《海霞》的著名插曲《渔家姑娘在海边》为题,但实际讲的是一个“山里的”老年女性陈英因一次机缘巧合而起的人生波澜。陈英在中学排练改编自《渔家姑娘在海边》的舞蹈节目时展现出了惊人的舞蹈天赋,但因家里要供弟弟陈星上学而无缘艺术道路。陈英坚信为弟弟付出理所应当,对此全无怨言;可就在一次为了弟弟的仕途而担下的保姆工作中,陈英阴差阳错地获得了上台跳舞的机会,并于舞动中觉醒了自己本该实现的舞台梦。很显然,这是一个关于女性如何发现自己并成为自己的故事。

在故事的开头,我们得知女主人公陈英住在“山”上的农场,来自“山”间的洲尾村。值得注意的是,这座“山”几乎给陈英构筑了一个叙事的“死局”。我们不难发现,陈英家乡的这座“山”是如此闭塞,其中古老的伦理结构是如此牢不可破,以至于姐姐陈英因弟弟陈星而辍学是如此的天经地义、自然而然,甚至连陈英自己也坚定不移地认为“如果必须用所有的一切换这个陈星,她也是愿意的”。这种“死局”不免令我们生疑:如果连陈英自己都不觉得这样的伦理秩序有任何问题,那么她到底该如何发现“自己”,故事又该如何进行?小说题目中作为电影插曲名称的“海”似乎又隐隐地召唤着突围的可能性:如果“海”之宽阔从根本上就与“山”之闭锁相对,那么身处“死局”的陈英是否拥有出“山”望“海”的可能?在“山”与“海”所构成的相互拉扯的力学关系之下,叙事的流动便有了方向。

这条绵延的叙事之流,在开头部分似乎一直在向“下”涌动:陈英在章部长家期间,心理压力似乎越来越大。一方面,弟弟陈星在微信上不断催促她开口求情;另一方面,贪官徐右林失败的贿赂计划又让她把握不住局势的走向和开口的时机。在这里,我们能很明显地从陈英的处境里感受到一种文本的“动态”——陈英其实在被一“明”一“暗”的双方所“挤压”。如果说“明”的是章部长家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的日常生活,那么“暗”的则是弟弟陈星在屏幕那头的消息轰炸。这种来自两个方向的“挤压”,直接具象化为一种促狭的空间感——陈英在章部长家居住的小房间。很明显,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正在酝酿着一种陈英难以命名的情绪。在这里,我们又一次见识到了作者设计张力结构的能力,这无疑使得情绪的收放与情感的表达更有章法。

然而,陈英的心中虽有莫名的情感在积聚,她却依然身在“死局”。死局之“死”,非常鲜明地体现在与弟弟陈星关于女性命运的对话之中。当陈英因弟弟已经足够有出息为由多次延宕求情,陈星却突然诉说起自己对姐姐们的愧疚与巨大的心理压力:因为自己把“大姐、二姐、三姐都毁了”,所以“每天我都在跟自己较劲,我要不活出人模狗样来,你说我怎么赎这么大的罪”。陈星的自白无疑是小说的点睛之笔,它使得陈星免于沦为情绪动员的工具与符号,体现出了小说严密且严肃的逻辑:“山”里牢固的性别伦理结构对位于其中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一副沉重的枷锁,哪怕是贵为“独苗”的弟弟也丝毫不因享受特权而获得真正的幸福与自由。但即使弟弟如此剖白,陈英也不觉得现有的性别秩序有任何问题,依然斩钉截铁地认为“我不惨”。可见,凭“晓之以理”是根本没有办法帮陈英从这场叙事死局中“突围”的。这样一来,叙事之流似乎又一路走低,几近触底。

事实上,对于陈英所面临的“死局”,文学中最常见的解决方式就是陈星所采取的方法,即以一种“社会学式”的理性思辨实现一种由外而内的启蒙。而作者对这种“突围”路径的围剿,体现出了一种叙事的野心和信心——作者有自信能以一种全新的、富有创造力的方式将陈英从叙事死局中解救出来。也正是这种“全新”的方式,使得小说免于枯燥的说理,从而以文学自身的方式变得轻盈灵动。于是,叙事之流“触底反弹”了:当陈英躺在床上看着章部长她们排练《渔家姑娘在海边》,当年在台上翩翩起舞的记忆纷至沓来,她失眠了。在这个“触底反弹”的时刻,陈英积聚已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倾泻的出口。但更重要的是此后陈英表达情感的方式:她没有开始社会学式的“思考”,而是开始“行动”。她来到无人的公园试图回忆起当年的舞蹈动作,“四处幽暗,没人注意到她,她尝试着伸出手探出脚”。这个“伸手”与“探脚”的时刻至关重要,因为我们会猛然发现,帮助陈英从“死局”中突围的或许根本不可能是抽象的社会学思辨,而是起舞的身体。这个鲜活又具体的“起舞”形象从根本上区别于陈星的“晓之以理”,它提示着陈英“成长”的逻辑与效力。

至此,叙事的流动开始了“上行”。小说的节奏把控是稳健的,作者严格地令陈星遵循一个农村保姆应有的行动逻辑,没有人为干预、急于“求成”;与此同时,陈英身体里“起舞”的冲动又随着故事的推进而不断显形,酝酿着破局的可能性。许三妹在老年大学排练厅认出陈英并叫她出去时,她虽然“还没回过神”,但“脚已经不由自主跟了出去”;与许三妹四目相对时,陈英说不出话,但“脊柱一点点向上拔起,核心收紧,背拉直,腰立住,脖子拔长”。显然,陈英的意识总是落后身体一步;而这个无时无刻不想翩翩起舞的“身体”,正是从叙事死局中“突围”的关键。情绪再一次积聚起来,只等那个爆破性的时刻来临。

我们知道,陈英上台的契机是章部长的摔伤带来的。不得不说,章部长的一摔其实欠缺足够的铺垫,这就使陈英的上场从一个水到渠成的“必然”事件又掺上了人为干预的偶然性,算是一个小瑕疵。但无论如何,陈英终于登上了四十六年前曾幻想过的舞台,“她的脸热辣辣的,仿佛有一堆干稻草被泼上油,点燃了”——然而我们没能等到期待中的“高光时刻”,只见证了陈英内心的恍惚。这种“意料之外”恰恰体现出小说叙事的老道:作者为真正的“爆破性”时刻安排了一个小小的起伏,使叙事的流动免于平淡。台下木然的反应、弟弟焦急的劝阻以及强烈的自我怀疑似乎又把“拔”起来的陈英摁了下去,而直到许三妹的电话和视频打来,叙事之流才真正沸腾:她在关了灯的房间里盯着漆黑之中幽幽发光的手机,那上面是挺拔而优雅的自己。积聚已久的情绪也终于点燃了。

在此,关了灯的漆黑房间似乎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剧场,而发光的手机屏幕则成了舞台本身。来自山里农村的保姆陈英“起舞”的时刻,构成了一个富有意味的逃逸瞬间:此刻,陈英的动作不再总是洒扫庭除、洗衣做饭,而是超越繁琐日常的艺术表达,是平凡人生的翩翩起舞。我们看到,历经叙事之流的几番起伏之后,身处叙事“死局”的陈英终于成功“突围”,完成了自我的发现与实现。而这一过程的关键,正是“跳起舞来”——如果社会学式的思辨与启蒙对于陈英的故事枯燥且无效,那么不如让身体跟着感觉舞动。这篇小说真正的创造力在于,对“身体”维度的凸显使得一个“讲”不清楚的社会学难题转化为了一个艺术的问题,一个文学的问题,一个用鲜活的经验与美来解决的问题。而“舞动”的意义,恰恰在于叙事从思辨说理中解救出来,使得整个故事变得灵动,变得轻盈,在叙事的绵延起伏之中摇曳生姿。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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