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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原本是英雄》——为了铭记与疗愈的纪念

http://www.newdu.com 2023-09-19 《长江丛刊》 朱旭 参加讨论

    

2019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赞扬张富清老英雄:“在部队,他保家卫国;到地方,他为民造福。他用自己的朴实纯粹、淡泊名利书写了精彩人生,是广大部队官兵和退役军人学习的榜样”。2019年9月国家主席习近平签署主席令,授予张富清“共和国勋章”。英雄不仅仅是大无畏的战斗英雄,更是坚守本心的默默耕耘。湖北土家族作家田天和田苹合著、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报告文学作品《父亲原本是英雄》,就讲述了“共和国勋章”获得者张富清不忘初心、深藏功与名的一生。《父亲原本是英雄》召唤了文学最初的功能——抚慰人心。题材的意义不可谓不重大,但更值得关注的是,两位作者聚焦的不是英雄张富清的战斗传奇经历,而是从炮火连天的战场上退下来,转移到普通的日常生活后,这位英雄不凡的选择与坚守。这种人格力量值得被铭记,因为它可以疗愈这个喧哗世界躁动的心灵。

2022年下半年,一则名为《回村三天,二舅治愈了我的精神内耗》的短视频迅速火遍全网。正是二舅坚韧的生命力,和无论生处何种境遇,因之内心丰盈而完整的“小世界”,始终充满向上生长的力量感染了无数屏幕后的网友。二舅的故事有一种从底层蓬勃而出的坚韧力量,但随时间慢慢淡去,观者霎时的感触消散后,重新面对现实人生,才是更为重大的命题。《父亲原本是英雄》这样的作品则不然,它不是即时、短时的镇痛剂,它的精神力量在于一种生发性、恒久性,重新召唤了文学古老的疗愈功能,使得不平凡的英雄人物的精神力量,能切实走进平凡人的生活,从而抚慰人心,助力读者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内心丰盈和力量,使之成为应对快速变化时代人精神内耗和浮躁的良药。


在杂文《为了忘却的记念》中,鲁迅开篇即写道,“我早已想写一点文字,来纪念几个青年的作家。这并非为了别的,只因为两年以来,悲愤总时时袭击我的心,至今没有停止,我很想借此算是竦身一摇,将悲哀摆脱,给自己轻松一下,照直说,就是我倒要将他们忘却了。”鲁迅写下这篇文章当然尤其特殊的时代和事件背景,但这里所谓的“忘却”不是真的要忘记,而是尽量卸下沉重,化悲痛为力量今儿继续“战斗”。“忘却”是为了更深刻的铭记。也正是在这一意义层面,《父亲原本是英雄》这样的报告文学作品,就是为了让我们铭记革命年代以来的金子般的初心,那不仅仅只是特殊年代的产物,这样的精神文化财富在新时代依然应该被唤醒,进而被长久的铭记。在《父亲原本是英雄》中,这种铭记的完成,或者说强调,在于形成了二重结构意义上的“封存/打开”模式。使得铭记不再只是一个结果,而是一个集起因、过程到最后形成结果为一体的动态全历程。

首先在显性文本故事层面,封存的是张富清充满荣誉的战斗生涯,打开的是作为“普通”人的工作和生活。“1955年1月17日,农历腊月二十四,正是张富清跨进‘而立之年’的30岁生日,他和张玉兰买了一只皮箱,把他的军功章、立功证书、报功书等贵重物品全部封存起来。在这里,在汉口江汉关附近一家小旅馆李,张富清把战功和荣誉,把战火纷飞的戎马岁月,统统装进那只新买的皮箱,严严实实盖上,不动声色地封锁起来……”(田天、田苹:《父亲原本是英雄》,湖北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33页。)显赫的军功被张富清留在了“过去”,从此打开了张富清另一面的人生,这也是《父亲原本是英雄》这部作品重要的叙事策略。其次,在完成故事层面的打开后,作为过程的铭记一一展现在了读者面前。作为战斗英雄的张富清是令人敬佩的,但这种敬仰之情于普通大众而言多少隔着一定的距离,因为战斗生涯相对于和平年代的平凡日常而言是陌生而遥远的,很难短时间内使读者产生情感共鸣。但如果把整个故事的架构置放于“普通人”张富清的日常生活和工作,这种距离感就会缩短,由叙事带来的情感共振就会加强。所以在经过序幕之后,首先徐徐展开的是青年张富清和少女孙玉兰的恋爱故事,进而是孙玉兰千里奔袭武汉,陪着张富清义无反顾支援贫困的少数民族地区,响应“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的号召,并且“这一去,便是一辈子”。最后,这样的叙事策略不仅没有减弱故事情节的张力和感染力,相反,因为由陌生到熟悉的生活场域的转换,更凸显起震撼力。这也使得文本隐形层面的第二重“封存/打开”模式被唤醒。

如果说第一层“封存/打开”模式完成了张富清战斗英雄到工作模范的显性情节的转换的话,那么第二层“封存/打开”模式便完成了内部精神底色的融会贯通。文中写道:

“张健全站在父亲身后,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既紧张又兴奋,也犹豫着要不要搭手帮忙,不过还是没有帮忙……

隐隐约约,他感觉到父亲的神情中有一种神圣,一种庄严!

清清楚楚,他看见父亲的眼神中迸发出一种年轻的精神,一股强大的力量……

伴随着张然的一声惊呼,那只在家中存放了64年的旧皮箱,终于被打开了……

啊,父亲的秘密!

被打开的不只是一直旧皮箱,被打开的是一个普通老兵守护了64年的荣誉之谜,一个共产党干部坚守了一辈子的信仰与忠贞之谜……同时也是老父亲95年的生命之谜,是一个山西老兵落籍来凤、一个家族瓜瓞绵绵的生活之谜!”(田天、田苹:《父亲原本是英雄》,湖北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1-12页。)

序幕被命名为“父亲的秘密”,作者拟作为后辈的儿女们的口吻,一步步探究被父亲张富清封存起来的前半生的隐秘,终于尘封了几十年的父亲的秘密被打开。神秘皮箱被打开之前,一切就像被时间封印的旧物,落满尘埃,皱褶而阴冷。被打开之后,一切就像被时间加持的生灵,盛满力量,平展而温暖。正是“一种年轻的精神,一股强大的力量”连通了张富清的整个一生,作为战斗员的他浴血疆场,转业后他没有选择大城市,没有选择一官半职享福,而是义无反顾带着新婚的妻子去到遥远而陌生的少数民族地区,去到祖国最需要他的地方去继续奉献自己的力量,即使母亲缠绵病榻,他也因为“困难时期工作任务繁重脱不开身,路太远,钱也不足”而未能见上母亲最后一眼。直到退休后,他才回家给母亲上坟。而临退休的张富清最遗憾的却是觉得自己为国家工作的时间太短,做的还不够。“没有传统,在时间长河中就没有什么人为的连续性,对人来说既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世界的永恒流转和生命的生物循环。因为恰恰是传统选择了、命名了、传递了、保存了、指示了珍宝是什么和有什么价值。因此,这个珍宝不是由于历史遭际和现实困难而丧失的,而是由于失去了预见它的出现或实在性的传统而丧失的。因为没有传统就意味着没有一个把它遗赠给未来的遗言。”([美]阿伦特:《过去与未来之间》,王寅丽、张立立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年版,第3页。)张富清留下的宝贵精神力量就是深植于中华民族传统文明中人格力量,如果将张富清的一生分为上下半场的话,那么贯穿整场的便是这种人格力量。“故事”既是从秘密的被打开开始,被打开也成为整个作品的展开方式和意义指向,这样的打开也没有在打开这一步完结,而是种下了一颗具有可持续生长性的种子,向大众敞开了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元素。具体到《父亲原本是英雄》即“满怀虔诚礼敬,从生活和记忆的深处追寻和擦亮如金如石的初心,壮怀激烈而又温暖悠长。”(第十二届全国少数民族文学创作骏马奖授奖辞:报告文学奖,http://www.chinawriter.com.cn/404087/404988/433524/)在这个眼花缭乱,喧哗浮躁的当下,这样的人格力量足以感召人沉潜下来,真实的面对自己,勇敢的面对人生。


当张富清的一生被叙述出来:陕西洋县的那个穷小子,征战沙场的战斗英雄,埋名躬耕于山区的无私工作者,三位一体的张富清的故事,以倒叙、追叙、插叙的方式穿插,时间的交错推进,历史和现实逐渐显影,值得也应当被铭记的人格力量清晰呈现。张富清个人的“英雄史”也即共和国成立后受现代化影响的时代精神史——以技术、工业与商业,以及随之而来的意识打开为表征。在常见的传统/现代二元模式中,经常可见类似书写:由于外部的不断冲击,新的生产、生活方式挤压甚至替代了原有的相关内容,从而引发伦理道德、情感结构、社会关系,乃至价值观念的变化。更明晰的是,这种变化往往呈现出二元的冲突模式,传统与现代成为不相容的两极。但《父亲原本是英雄》突破了这种模式,它固然呈现了这种所谓现代性带来的巨大冲击,但值得也应该被铭记的部分成功弥合了二者之间的冲突,进一步,矛盾的弥合并不意味着矛盾的消失,而被统摄于小家庭的流变中,消融于对本心的坚守中,传统与现代、个人与集体的利益冲突等,都最终达致平衡。

随着张富清工作的流动,小家庭跟着不断变迁,变化的不仅仅是小家庭安置的空间场域,更是内部关系的不断调和,小家庭内部关系又深受国家大政方针和整个时代形势的影响。而新事物的不断到来,不仅没有冲散家庭内部的和谐,反而使之愈加和谐、稳固。1959年初,张富清调到三胡区担任副区长,妻子孙玉兰也调到三胡供销社上班,中央下发了精简职工、压缩城镇人口的指示。好不容易吃上一份商品粮,大家的抵触情绪非常严重。为了工作的顺利展开,即便妻子孙玉兰并不在精简条件所符之列,张富清还是决定从自己家入手,因为“要完成任务,领导自己要过硬。光说别人没有用,劝别人也没有用。手电筒不能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只有先从自己身上开刀,执行政策才能坚决,动员别人才能做好工作。”自此张富清家成了“半边户”,一家人本就紧巴的日子更加捉襟见肘。孙玉兰此后做过保姆,打过柴,后来学习缝纫技术才算稳定下来。尽管一开始很伤心,但孙玉兰还是一如既往支持张富清的工作和决定。或许60多年前在老家父亲问孙玉兰的那个问题,她当时的回答也是这个问题最完美的注解。父亲问她看上了这个男人哪一点时,19岁的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个人,一点不炫耀,问到才说,思想纯洁。”就连叙事者此时也忍不住跳出来旗帜鲜明的宣告,“80多岁的孙玉兰绝对肯定:作为一个女人,她这一辈子跟对了一个男人。”(田天、田苹:《父亲原本是英雄》,湖北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98页。)“思想纯洁”成为一个妻子对丈夫最质朴却也是最高的褒奖。“思想纯洁”也是张富清作为父亲言传身教给孩子们宝贵的精神财富,在家里的孩子们找工作的问题上,张富清没有帮任何忙,最多只有建议,让他们自己去闯,孩子们也渐渐理解并支持父亲。家庭和工作的双重“思想纯洁”,既是面向家庭内部的矛盾缝合剂,也是向外敞开面对世界的精神抚慰。

张富清的这种“思想纯洁”也是贯穿《父亲原本是英雄》这本作品最核心的精神内核,它指向的不仅是张富清个人的道德品质,更是作家艺术地把握世界的方式,深入到了民族历史文化心理层面,使之在现代报告文学中体现出历史文化意识。作家们所追求的发展和进化,不仅仅是文学对象诸如题材、事件人物的变化。而是追求象外之意,力求揭示整个民族在历史生活积淀的深层结构上的心理素质。具体到张富清这一个体,突出呈现为革命历史时期形成的大局观,和在共和国成立后的社会主义建设工作中表现为“为人民服务”的坚定态度。表象背后的内驱力是更为根本性的存在,作家们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挖掘“思想纯洁”的深层历史文化本源,以期寻找推动历史前进和文化更新的内在力量。


报告文学,尤其是以某一人物为中心进行书写的作品,因为题材和社会价值的重大性往往容易被植入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国家话语与个人话语的分离。这也使得报告文学作品往往形成阅读的两极分化状态:在专业读者领域被盛赞的作品,不一定,而且常常不被普通读者所热衷。那么如何创作出能将两种话语系统很好叠合,形成互相成就的指数倍价值增效,成为报告文学创作的需要很好解决的重要问题。也正是在这一意义上,《父亲原本是英雄》成为难能可贵的具备可讨论性质的作品。通过对张富清“思想纯洁”的刻画,体现出对于深层传统历史文化和心理结构的强调,目的在于融社会于个性之中,融历史于人物之中,表现出多元合成的历史结构中积淀着的“人的本性”。

这使我们回到最基本的一些问题:文学怎样从个人出发而又不囿于个人经验?个人经验与国家话语的叠合怎样能够处理圆融?读者究竟希望从一部作品中获得什么?《父亲原本是英雄》或许能给我们一点启示:它以个人经验为基础,处理意蕴深远的英雄问题,并将原本陌生化的观念英雄转化为一种主体可以投入的日常经验,从而起到对读者“安魂”的疗愈作用。

《父亲原本是英雄》这一题名本身就指向了英雄叙事,但“原本”一词的加入使得这样的叙事在一开始就带有需要主体投入的体验色彩,去探究何来“原本”一说。如似是设置了通关升级打卡,解除一层封存就能打开另一重故事文本,英雄也因此被赋予超时代的内涵。由于作为战斗英雄的过去被张富清锁在了箱子里,从小到大孩子们都不知道原则性很强的父亲原本是英雄。长子张建国15岁时,用自己锤石子挣来的钱专程跑到城关买了一套《深山歼敌》的连环画,张富清也给自己孩子买了一套,两人买重复了。向来节约的张富清这次不仅没有批评儿子乱花钱,反倒表扬儿子:“你做得对,从小就要学英雄、立大志,长大才能有用,做一个合格的革命事业接班人。”这样的叙事方式吊足了读者的胃口,张富清自己就是战斗英雄,但并不会在孩子们面前展现,读者作为叙事外全知全能的角色,恨不能冲进叙事场,亲自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父亲就是战斗英雄。张富清对于孩子们进行的关于英雄的教育,虽然由《深山歼敌》而引发,但他对英雄的定义,并没有停留在连环画所叙的叙事时间序列。而是将这一历史序列中的英雄内涵,延伸到叙事故事所在时间序列的现场,英雄不在于外在行动的传奇性和突破性,而在于“立大志”,在于长大后“做一名合格的革命事业接班人”。革命事业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具有不同的具体指向,孩子们生活的当下以不是战争年代,但英雄的定义重要的是思想内核。叙事又继续向前推进这种悬疑感,孩子们询问张富清认识英雄人物吗?作品中如此写到:“张富清微微一笑,平平静静地说:‘谁是英雄?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人,就是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的人!’”(田天、田苹:《父亲原本是英雄》,湖北人民出版社,2019年版,第128页。)惯常理解中离现实生活很远的战斗英雄,被张富清置换为现实可感的生活中的英雄,这样的英雄更重要的是工作态度和为人民服务的信仰。而叙述中的“微微一笑”和“平平静静”两个形容张富清表情和神态的词,又很传神的将与英雄相勾连的豪情、澎湃一类相关的情绪态度,拉回到似乎波澜不惊的日常。这是生活的阅历和那段特殊的战斗经历带给张富清的人生姿态,看似是作者将英雄拉下“神坛”,倒不如说在是对和平年代的英雄做了生动注解。既是英雄本人张富清前后两种英雄属性的转换,这种转换及期间表现出的从容和润物细无声式的人格力量,给当下浮躁而喧哗的众人,带去清凉的慰藉。

“中国报告文学百年发展历程昭示出,报告文学与时代的关联程度以及作品反映时代的广度和深度,是评价和衡量报告文学创作价值的基本尺度。我们说新时期是一个报告文学的时代,就是因为这一时期的报告文学作家以极大的社会责任感与使命感,真实深刻地记述和描写了历史转折中的中国社会发展状况,并且以报告文学的方式参与到思想解放、改革开放的进程中。时代精神激活报告文学创作,报告文学创作表现和弘扬时代精神,二者相得益彰。”(丁晓原:《中国报告文学百年历程与创作新视野》,《中国社会科学报》,2022年10月10日第4版。)《父亲原本是英雄》既彰显出题材的重要性和典型性是报告文学的生命力,又进一步聚焦具有重大社会价值的真人真事使其具备了跨域时空的效能,影响的持久性和广泛性自然毋庸讳言。陌生的战场与日常的现实之间形成巨大的张力场,因之精神力量的沟通,打开了跨时代、超空间的密码。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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