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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是近年来风头正健的“90后”作家之一，他已经悄悄地出版了三部长篇小说了。但他首先是位诗人，中学时开始写诗。他的小说诗意、现代、超现实，充满了幻想的寓言，有年轻人的朝气，有时企图填补文学界的空白，有时又在有很多人耕耘过的题材上写出新意，一再向着小说的边界冒险。而《上京》，是他第一次尝试写旧京题材的长篇小说。 《上京》的题目顾名思义是指“去北京”，作者想用一个动宾短语作为题目。小说开篇是男主人公梦生第一次来到北京，执行他的特殊任务。梦生是个刺客，一个自幼失去双亲、身负武功却深陷在内讧的刺客组织“燕社”里的职业杀手。他的任务是刺杀一个日本华族，某某商会的代表。可在一路上，他却始终被别人追杀，始终在京城里东躲西藏，躲入流浪汉寓居的鸡毛小店，藏进马戏团班子，潜入日本人寄居的古宅密道……这个刺客不一般，虽然屡次失手，却总靠别人相助或相救、靠着主角光环活到了最后。他知道自己不过是“燕社”的一枚棋子，“燕社”派来暗中保护他、救了他数次的双寒冰先生，最后的任务是要杀掉他。双寒冰放过了他，但他要继续面对宗社党人的刺杀。让人遐想的是，梦生在进城以前在哪？他如何学会刺客的技能？小说中并没有提及，但“燕社”在京城无处不在。 李唐对于旧京的考察十分细致，他并没有揉入北京话来写作，而是以诗意的笔法来描述。其笔下的旧京，始终带着些诗意缥缈，有些先锋文学的遗韵。在《上京》中，李唐写了阜成门内的店房，白塔寺庙会，砖塔胡同勾栏，九龙山上的观音庙，西山晴雪，金台夕照，“欣蚨来”茶馆听书，“西庆轩”茶园看电影，在哈德门看冰床竞赛，上太平湖鬼市，双寒冰带梦生逛报馆，看马戏表演，喝大酒缸……李唐让笔下的刺客在旧京流浪，把过去的氛围带给我们，他描写了旧京的大千世界，那个热闹非凡但都遵守各自秩序的江湖社会。 最让人瞩目的是作者笔下的万牲园——今北京动物园的前身。当时万牲园为了做噱头，门口检票处站着一个巨人和一个侏儒，以他们为招徕，时为旧京的一景。万牲园中有四烈士墓，建成时为“十”字形，分于东、南、西、北四墓穴中，安葬着清末因刺杀良弼而牺牲的彭家珍与因刺杀袁世凯而牺牲的张先培、黄芝萌、杨禹昌，中间立着一个八角形的碑塔，上写有“彭杨黄张四烈士”。现在仅存遗址，而原先的样子知道的人并不多。李唐几经考证，根据历史记载描绘出这一场景，足可见其细心。 乍一看，《上京》有点像张北海的《侠隐》，小说中充满了悬疑性和动作戏。但我仍觉得这是一部现代性十足的京味儿小说。京味儿小说的难度，不在于不知怎么写，而在于祖师爷太多。从古至今不少相关作品中，都有大量的篇幅描写北京的气质。《上京》里没有绝世的武功，也不突出侠义的精神，而是在写无法选择的出身对人生的捆绑，写江湖人在风云变幻的大时代中的不知所措，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写看不真切的阴谋与爱情——梦生一旦进了城，他便没有再离开；一旦成了刺客，便无法金盆洗手。我在想李唐笔下的旧京万象与小说的关系，是旧京的环境造就了京城人的行为，也塑造了人的性格，特别是作品中的江湖人。江湖人行事并不按传统的法律道德，而是按照师承血亲，但具体怎么执行，则又是另一回事。 旧京是活的，它可以用各种方式去解读，每个年代的人对历史的思考都不一样，历史值得永远被书写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