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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风尘里》和《江南役》之后，海飞的“古谍世界”再添新风采，他的新作“锦衣英雄”系列第三部《昆仑海》最近与读者见面。小说以万历三十五年为背景，讲述锦衣卫特殊组织小北斗掌门人昆仑，与小北斗队员一起作为“皇上手里刺出去的一把把刀子”，奔赴东南沿海台州，漂洋过海远征琉球国，与倭寇和倭谍斗智斗勇、殊死较量的故事。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为捍卫大明王朝海岸线的安全立下了汗马功劳。在《昆仑海》神奇莫测的故事情节和恢宏厚重的文学世界里，始终充盈着家国情怀和英雄主义。 大海是辽阔的，《昆仑海》是浩瀚的。作者在《昆仑海》中，以丰沛的情感塑造了一个崭新的锦衣卫形象——昆仑。昆仑是在顺天府吉祥院长大的孤儿，他的心底始终深藏着一个英雄的父亲，“说到父亲，昆仑的眼里瞬间有了光。”“因为父亲是为了他的国家战死的，他是个英雄。”有着这样认知的昆仑，后来成长为京城锦衣卫麾下一支特殊组织小北斗的掌门人，他腰挎绣春刀，脖挂乌金吊坠，在艰难险阻中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地为大明王朝效力。他前往杀机四伏的台州，追寻摧毁朝廷设立的情报枢纽丽春豆腐坊的纵火者，剿除隐藏在台州的倭寇势力。他又主动请缨，假借倭谍阿海的身份，漂洋过海前往琉球，想方设法与一个代号为“花僮”的倭寇头领接头，取得入侵明朝海岸线的“婆婆丁计划”。昆仑说：“哪怕不去琉球，小北斗也不可能躺在海边数星星。”“皇上说天下处处暗藏凶险。小北斗的诸位兄弟寿命长短，要看各自的造化。”昆仑立下誓言：“人在吊坠在，北斗永不败！”最后，昆仑在倭寇头领苏我入鹿的经卷里找到婆婆丁计划，那是一份被策反的可资利用的倭谍名单，同时成功摧毁倭寇的地下弹药库房。在作者笔下，昆仑是一位不畏艰难、不怕牺牲，智勇双全、威风凛凛的锦衣英雄。 作者给第二号“英雄人物”杨一针同样不少的笔墨。杨一针出身衢州府常山县，祖上是备受皇上青睐的京城太医院医官，为了给明朝廷收集倭寇敌情，她化身台州紫阳街上“针针见血医馆”的馆主、女郎中，也是昆仑到台州接头的代号为“玉竹”的暗桩。杨一针身穿一袭红衣裳、双脚踩着滑板、背着药篓，救死扶伤，治病救人。杨一针深入桃渚营探寻密情，与昆仑一起剿除倭寇。她又赶赴琉球，追查凶杀案件，投身无比惨烈的流血厮杀之中。在作者笔下，杨一针是一位英姿飒爽、遇事冷静、机警果敢、不屈不挠的女英雄。 古往今来，家国情怀和英雄主义极大地鼓舞着国人的士气，凝聚了国人的力量，振奋了国人的精神。小北斗成员如韭菜、横店、胡葱、风雷、寻枪、千八，他们出身不同，但个个身怀绝技，在挥刀拔剑、血雨腥风的光影中，冲锋陷阵，出生入死，用实际行动践行个人的使命担当，为保家卫国发挥了不可或缺的大作用。作者为那些为国捐躯的锦衣英雄更是不惜笔墨，比如前往琉球打前站的暗桩牛刀刀，原是扬州府上供职的一名医学正科，是杨一针失散多年的姐姐，跟随母姓，“姐妹两人不仅没有放弃父亲所教的医术，还最终走上了效忠朝廷抗击倭寇的相同一条道路。”她到了琉球，处处是危机，处处是陷阱，最后被苏我入鹿杀害。牛刀刀死得很惨，“脖子被死死地勒紧，整个身体裸露，双乳被残忍地割去……”韭菜与胡葱是同胞兄妹，都有着崇高的家国情怀和英雄主义，韭菜在桃渚营被倭谍杀害，胡葱先替哥哥报仇后，也与牛刀刀一样，在琉球英勇牺牲。他们虽然横尸异乡，却个个成为碧血丹心的人物，他们的形象在巨浪滔天的大海上浴火重生。 让人印象深刻的阿普，长得“像一坛三月里的酒水”，清凉而妩媚，她是有夫之妇，却与曾经有过英勇杀敌、报效国家的骆问里相好。阿普被人掳掠去了琉球国，她在忧思中忏悔，后来削发为尼，在灵鹫寺出家。她最后见到骆问里时，已成为卖国贼的骆问里泪水纵横，一声声祈求阿普，“跟我回去，我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从此以后做尽善事。”她却毅然将自己沉入了琉球海底。阿普临死前说：“骆问里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你，但有一件事永不能原谅，那就是你为何要背叛明朝？背叛国家者，就是我永世的敌人。”她的形象与杨一针、牛刀刀不同，却同样对国家怀有深沉的大爱。 塑造英雄形象，弘扬家国情怀，是时代的召唤、历史的需要、人民的期盼，也是作家的重要职责。海飞再次翻开大明朝的“秘录”，各类被尘封的事件和似曾相识的群像向他涌来，他在迷雾重重的史料中抓住一些蛛丝马迹，又展开对历史细节的丰沛想象，再次构筑起一群英雄人物的人生抱负和动人心弦的故事，同时也是作者对家国情怀和英雄主义的深刻思索和生动诠释。这种家国情怀和英雄主义，也是中国精神之光。 毕竟世事变幻，人生莫测，人性的光谱总是斑斓驳杂的。骆问里复杂的人性纠缠着小说的全篇，也是小说中最为精彩的人物之一，步步引人深入阅读，一寻到底。骆问里最初是以一个死囚犯的形象出现，被关押在台州府监狱，他越狱逃脱后去了琉球，成为倭寇设在琉球的地下火器局的总管。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居然是昆仑记忆里早就战死在辽东沙场的父亲。骆问里曾经征战辽东，跟随李成梁的部队策马奔腾，十步之内能取人首级，成为大明王朝的英雄。有一次，“当他从充满血腥味的死人堆里爬出后成了敌军把兔儿的一名俘虏，之后好不容易回到大明朝部队又遭受非人的待遇。骆问里万念俱灰，最终成为一名逃兵。”继而又彻底背叛了朝廷。到最后，他又恢复了理智，愿意把自己的头颅献给朝廷，因为他的头皮上，发丛中刺有明朝的海防图。 英雄的产生不是从天而降，人心的易变也是司空见惯，明朝官兵更不是单一的风采，有人矢志不渝，为国效忠，有人品德低劣，庸碌贪婪。桃渚营千户所的千户官张望，祖父功勋显赫，曾在云南当总督，他却投机趋利，不惜叛变国家，成为代号为“箭”的倭谍，为日本人卖命。比张望年轻许多的桃渚营千户所副千户李不易，是个义乌人，戚家军的后裔，“他走路时眼睛望着前方，身上有很明显的军人气质。”却喜欢在夜里行动，满肚子的坏水，他叛变明军，成了倭寇的奸细，代号为“穿云”，大明朝海防线上被策反的将士之一。 作者用细腻、扎实的心理描写，深挖人性深处的晦暗，让读者从中看到了人性的各式表演，也更加感佩于那些始终有着刚强意志、恢宏志向的家国英雄，这正是《昆仑海》留给我们的丰富余味。 海飞是一位非常懂得叙事节奏的作家。小说一开头就给我们设定了一个悬念，昆仑准时到达台州城紫阳街之后，原定接头的紫阳街甲十八号密铺已经是一片大火焚烧过后的废墟，这使昆仑将要执行的任务变得十分艰难。之后，紫阳街上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物依次出现，也依次牵引出三条故事线索，并悄然铺陈，齐头并进。三条故事线索分别是：锦衣卫与倭寇展开的正面较量；倭寇策划摧毁大明海防线的婆婆丁计划；锦衣卫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深挖奸细（倭谍），粉碎婆婆丁计划。于是，《昆仑海》的故事情节环环相扣，逐步推进，显得波诡云谲，盘根错节，一波三折，紧张刺激，具备了诸多的看点。作者在故事情节上还精心设置一个个反转，让小说更加曲折离奇，增强了小说的吸引力。 同样，小说中的各种人物关系也得到精心设计和刻画。在紫阳街无人馆里学琴的瞎子少年笑鱼，原来是苏我入鹿的侄儿苏我明灯，苏我明灯的母亲伊织，也就是苏我入鹿的嫂子，叔嫂之间却有奸情，苏我入鹿其实是苏我明灯的生父，苏我入鹿一直把苏我明灯当侄子来养育。表面上的苏我入鹿十分友好，“他是个富贵又典雅的商人，身上的衣裳绣满了细密的金丝，脸上却始终带着安和的微笑。”暗地里却贪恋嫂子的美色，陷害兄长，而在杀害明朝官兵时更是毫不手软。“就像一段安静的文字，也或者是沉稳的音符，却有着流水一般的气息”的女子丁山，与“有着一丛坚硬而且朝气蓬勃的胡子”的陈五六青梅竹马，后来还做了陈五六的压寨夫人，而她心中却喜欢着昆仑，为了救活被倭寇下了毒的昆仑，把自己视为珍宝的百年古琴天涯献了出来，以致让人怀疑她想当“锦衣卫的女人”。还有那个倭寇特工灯盏，面似芙蓉，腰似柳条，身上有着撩人的芳香，一说起话来，“一张脸即刻变得潮红”，正是她被苏我入鹿所利用，在台州城聚起一支隐秘的倭寇势力，为苏我入鹿提供了一系列的情报。灯盏还乔装打扮成苍老的媒婆九斤，将不同的女人安插进了千户所。灯盏最后在海上逃窜时，面对昆仑的到来，点火自焚，“她看了一眼目送她远离的昆仑，就在盈盈一笑间点燃一把火，又在海风的帮助下，瞬间将自己埋在了大火的中央。”他们都给人一种神秘感，其言行出人意料，又合乎情理，既引起读者的好奇心，又不乏有一些情感上的共鸣，使读者欲罢不能。 海飞以文学与影视并重而著称，在文学和商业两个领域有着很强的平衡能力和理性自觉，这也影响着海飞小说创作上的叙述方式和美学形态。与前两部“锦衣英雄”系列一样，《昆仑海》是一部严肃的文学作品，但其中也包含着不少通俗文学的元素，比如对一些人物和事件的简单化处理、在场景描写上追求动感和画面感，使其在雅俗之间建构了自己的文学世界。当然，在阅读《昆仑海》时，也不难感受到个别情节上的不到位而带来的飘忽感，个别场景上的血腥描写而带来的不适感。不过，海飞对自己的创作有要求有原则，这些年来，他始终用作品证明自己的实力。 枕戈汗马，惟愿海波平。我国拥有辽阔的海域和漫长的海岸线，当前，在中国海洋安全环境面临更加多元和复杂的情况下，《昆仑海》这一围绕海防安全建设主题的写作，寄托了作者内心对历史的客观尊重，对大海的无限热爱，对海防事业的赤子之心。《昆仑海》中的“昆仑”，既指明朝一座巍峨的大山，也指人民和江山。我们在《昆仑海》中，看到了历史向我们提供的例证，一个个平凡的个体是如何熠熠生辉的？因为他们的内心充盈着家国情怀和英雄主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