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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它的读音去注册》:以生命的困境擦亮词语的光芒

http://www.newdu.com 2023-02-24 《长江丛刊》  李汉超 参加讨论

    诗人张泽雄最近由团结出版社出版了一本诗集《用它的读音支注册》,厚厚的,拿在手上沉甸甸的。这是他20年来诗歌创作的自选集,共收录了241首短诗、3首长诗和一篇诗论随笔,诗与文相互支撑、相互辉映,可以说诗是文的实践与探索,文是诗的阐释与总结。诗集内容丰富,题材广泛,既有对汉水流域文化宝藏的着力开掘,又有对人世沧桑个体经验的深度体悟,更有对日常生活去粗取精的细微呈现,浓郁的诗意闪现着鲜明的个性,幽微的秘境蕴藏着时间的苍茫,不失为一部厚重、大气、精美之作。
    纵观全书,笔者以为,张泽雄在文化开掘、个体抒写、日常呈述之中,有意无意植入了生命的困境,它由困顿、失落、惶惑、挫败等生命难以切换的那些场景、心境组成,可以说,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宿命。现代著名建筑学家白落梅说:“人生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安稳,困境之中,唯有自救,方能解脱。”张泽雄历经沧海,生命的困境如影随形,他从诗歌里成功地找到了“自救”的方式,那就是精心构筑自己的诗歌城堡,恰如其分地用好每一块砖,别出心裁地盖好每一片瓦,让砖瓦蓄满能量并放射光亮,也就是说,他的每一首诗在他的妙笔之下闪耀着词语的光芒。诗歌是语言的艺术,而语言又是由一个一个的词语组成的,一首好的诗歌一定有词语的推陈出新和出奇制胜,词语的引申、歧义、搭配可以产生诗意,词语的声调、色彩、气息也能孵化诗意。诗人的绝活就是千方百计地擦亮词语,让它动起来、活起来,放射出迷人的光芒。
    
    书写困境,让词根深入诗歌的核心,照亮一首诗
    生命总是与各种困境相伴,书写困境是文学的必然选择,诗人越是有大情怀,他越是遭遇过更多困境。诗人张泽雄面对各种困境,用诗歌自救,用词语照明。可以说,他的每一首诗都是一个困境,但都有那么几个词语闪闪发亮。
    诗歌对生命困境的书写,需要词根的深入与照亮。词语是由词根与词缀构成的,而词根是词语的核心要素,决定着一个词语的意义。张泽雄说:“诗人对‘词根’艰苦不群的挖掘,会使诗歌的经验和生命温度与词语之间相互激发,拓展词根的意义空间,才有可能抵达诗歌的超拔高度。”对于一首诗歌而言,我以为,其词根应该就是核心词或关键词。用好词根,是一个成熟诗人的标志之一。先看《黑皮手套》——
    身体的每一件饰物,都有它的归属/——这双黑皮手套/黑暗褪尽。慢慢降下来的体温/妄想,和风中奔跑的事物/最后把影子摔在地上。冬天过完了/她的手抽走、泄漏;她的气味/和身体一起消失。像我再次离开/我们掏空了黑暗,还想/把昨晚的夜色停在指尖……松开/被剩下的日子,还可以/用一只手的形状,从身体的外面/与你厮守
    在这首诗里,我们可以找到诗歌的词根,那就是“她的气味/和身体一起消失”的“消失”。不该消失的消失了,“黑皮手套”是有故事的,但它将诗人困在其中,“黑暗褪尽”了,“冬天过完了”,而“她的手抽走了”,“体温”也“慢慢降下来”;诗人陷入“黑暗”之中,妄想“把昨晚的夜色停在指尖”。一场美好的遇见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但诗人并不甘心,他要“用一只手的形状,从身体的外面/与你厮守”。不让“消失”如此消失,就需要另外的一场“厮守”,这是陷入困境自我解救的一种方式,只有诗人能够做到。
    再看《樱花落》——
    去年的风能否持续/火焰一起/转眼,三月又要被一朵花收走/葬花的人还没有出门/起早的蜜蜂、蝶都扑了空/我知道,花开花落/就那么几天啊/人这一生,需要放弃多少瞬间/才能抵达/我已准备好足够的盘缠
    这首诗的词根应该是“人这一生,需要放弃多少瞬间”中的“放弃”。前五行为第一层,书写樱花落去的的惆怅。惆怅是诗人的情感困境,春风点燃花朵,花朵如火焰般绽放,但不久就熄灭了;时光飞逝,青春难在,人的心中难免伤春感怀。或许诗人就是蜜蜂蝴蝶,就是那葬花之人,本想去追寻花香、感怀花谢,却不料花落香散,终落得愁绪满怀。后五行为第二层,表达放弃才能积蓄前进的力量。感伤是没有用的,“我知道,花开花落/就那么几天啊”,该放弃的都要放弃,放弃“瞬间”,放弃俗念,我们“才能抵达”。诗人更为清醒的是,“我已准备好足够的盘缠”,为远行做好一切准备。
    《野百合》的词根是“你敞开的嗓音/与风授粉的蕊,遮蔽了/你内心的宁静”中的“遮蔽”,《古栈道》的词根是“修栈道的人,卸下头顶的假象与疲惫”中的“卸下”,《幻觉里的那条狗》的词根是“不吃不喝的狗/是怎样,绝食后/仍蹲守在空屋子的门前”中的“蹲守”,《渔父帖》的词根是“仍然盘踞于楚辞之上/看着我们”中的“盘踞”……诗人将这些词根从生命的困境里解救出来,让它们重新焕发光彩,照亮了诗歌的灯笼。
    
    还原困境,让词义误入诗歌的意蕴,拨亮一首诗
    张泽雄在《词语的折射与反光》中说:“不要固守词语的本意和习惯意义。要善于搜寻和挖掘词语的歧义和隐藏的意义,诗歌的语境会因此开阔、辐射、丰盈起来。”一般来说,词语有本义、引申义、比喻义之分,而对于普通常人来说,比喻义难以把握,会较少使用,而诗人就不同了,他们不仅常会使用,而且还要借此不断拓宽它的词义空间。
    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同样的词语会有不同的含义,这种语言现象就叫做歧义。诗人常用小词大用或大词小用、褒词贬用或贬词褒用、搭配错位、隐喻、象征等技法,故意让词语产生歧义。巧妙地运用歧义,能够使词语产生奇妙的表达效果,从而使诗歌的意蕴更加丰富,也能使读诗变得像品茶一样而不是喝一杯白开水。张泽雄深谙此道,对于词语的运用,他既能准确把控,又能巧妙出新,甚至故意让词语误入歧途而产生多义或歧义,有效增加诗歌的混沌状态。请看《用它的读音去注册》——
    不必纠缠。一阵风的去向/不必松柏一样,笃定、坚持/觉得没干什么,人生就去了一大截/一本内刊编了一生——/连乡愁都没出省。心有齿轮和转轴/胸有块垒、沟壑,可眼前/仍白茫茫一片。梦还在开始的地方/多少人,只是些空地上的草芥/林子里的小麻雀/一些不起眼的路边小石子儿/依然活得光鲜、坦荡。/我只想做个简单的人/敞敞亮亮做事,随心随性地写诗/就像这轮混沌之月,你只要/随手擦去多余的毛边,用它的读音/去注册,用它遗落的光/去安慰
    在这首诗里,诗人用“觉得没干什么,人生就去了一大截”还原了事业遭遇的困境。开头的“不必纠缠”给人奇崛突兀之感,“纠缠”一词,从词典上看有两个解释,一是交互缠绕,二是搅扰不休。而在这里,既没有主语,又没有宾语,诗人让“纠缠”误闯进来,让人难以捉摸,因为诗人的心中有“块垒、沟壑”,而眼前“仍白茫茫一片”。那么多的人像“草芥”、像“麻雀”、甚至像“小石子儿”,却“依然活得光鲜、坦荡”;而诗人只想“像这轮混沌之月”,擦掉“多余的毛边”,用它本身的“读音”不解初衷地去“注册”未来,用它漏掉的光芒去“安慰”自己。“不必纠缠”说明还在纠缠。在这首诗里,名词大都具有比喻、象征之义,动宾搭配故意错位,这是本诗的技巧所在。
    再看《空蝉》——
    树枝上,一束光线锈住。一个形状/空囊。肉体和声音/都没有留下。午后的一个玻璃瓶/它干枯得没有阴影,它随手/把自己的一件衣衫挂在树梢,像是道别/如此逼真。薄翼,和细微的脚趾/静止在时间的秒针上/往事蜷缩在一个空壳里,多么脆弱/又不堪一击/什么也没有了,一座空冢/它还可以,看着自己的灵魂/在别处游荡
    在这里,诗人用“一个形状/空囊。肉体和声音/都没有留下”还原生命的困境。“树枝上,一束光线锈住”,一下子将人抓住了:“光线锈住”,这是主谓搭配错位,但就是这个错位,使“锈”富有质感和光亮,目光往这里聚焦,诗意往这里聚拢,一个普通的词语具有卓越的表现力,这是词义通过隐喻、错位发生多次转换的结果。“午后的一个玻璃瓶/它干枯得没有阴影”,用“干枯”去陈述“玻璃瓶”,这也是主谓搭配错位;显然,“玻璃瓶”是“空蝉”的喻体,描摹其透明之状,那么“干枯”就不是一般意义的干枯了,而富有沧桑之感。“往事蜷缩在一个空壳里”,往事怎么“蜷缩”?也是主谓搭配错位。蜷缩是身躯蜷曲紧缩之义,那么“往事”通过隐喻被物化而富有形象感。最后,通过提炼,“空冢看着灵魂游荡”,也是搭配错位,那么“空冢”也是一个隐喻,不仅突现出来,还被人格化了。
    《等月亮》里“他剥去剩下的时间”一句中的“剥去时间”,属动宾搭配错位;《琥珀里的虫子》里“阳光越过栅栏/暖暖地,把一只虫子搀扶”一句中的“阳光搀扶”,属主谓搭配错位;《在白兆山。或致李白》里“一只绣球缀满云雨和足印”一句中的“缀满云雨和足印”,属动宾搭配错位;《提灯的人》里“多少亡者,省去沿途的仪式/直接与这个春天同归于尽”中,既有主谓搭配错位,又是动宾搭配错位……这样的词语错位搭配,词义通过迁移、转换就一下子延展开来,比喻也暗藏其中,那么就是这个错位的词语,拨亮了诗歌的灯芯。
    
    营造困境,让词性融入诗歌的内涵,点亮一首诗
    著名诗人张执浩说:“尽管诗歌并不能解决我们在生活中的困境,然而终有一种不服输的愿望,始终在鞭答着我们,将我们供奉在精神生活的祭台之上。好诗当如‘吞声哭’,张泽雄的诗亦可作如是观。”困境是生命的必然经历,是一种客观存在,但有时候,诗人为了某种表达的需要,必须让词语有效进入,营造困境的氛围和气象。
    词语是有属性的,有外在属性与内在属性之分。其外在属性是它的所分种类,诸如名词、动词、介词之类,而笔者认为,其内在属性就是词语自带的声调、音韵、色彩和气息。这当然是语言学家关注的事,但作为文学皇冠上的明珠——诗歌,更是语言的艺术,诗人都应该是掌握语言的高手,运用语言的妙手。我们说一首诗的气息、气韵,甚至气质、气象与诗人的个性相关联,但这种关联是无法离开词语的内在属性的。我们知道,有时一个词语会点亮一首诗。请看《在干枯的河堤上》——
    水枯了,偌大的堤坝/成了一页废纸。堤坡上的野花//一脸懵懂,使劲地开;/泛白的水泥墩,借潮湿的山谷//敷了一层青苔;发电机早已失声/泄洪闸,煞有介事地举着一块//锃亮的钢板;横亘于风中的堤坝/彻底悬空。锅底的水还未舀干//还在等下一个汛期。修坝的人/在河堤上拍下一个背影,就走了
    这首诗营造一个“水枯了”的困境。一个“枯”字,形容词化作动词,声调平缓,音韵处于闭合状态,气息低沉幽微,联想到草木,它也呈现出枯黄的色彩。“敷了一层青苔”中的“敷”字,声调、音韵和气息与“枯”同。这两个关键词一下子就将“水枯”景况烘托出来。野花“一脸懵懂,使劲地开”中的“使劲”一词,气息是昂扬向上的,正好契合野花不屈不挠的精神状态。“泄洪闸,煞有介事地举着一块//锃亮的钢板”中的“煞有介事”,音韵起伏转折,先抑后扬,而“锃亮”一词,音韵开阔,色彩明丽,二者组合,呈现出反讽的表达效果。“在河堤上拍下一个背影,就走了”中的“背影”一词,音调先扬后转,色彩幽暗模糊,正好与“修坝的人”此时的心境吻合,更与全诗的情感基调合拍。
    再看《天门渔鼓》——
    所谓艺术,都源于/活命、谋生。/三棒鼓、渔鼓、花鼓/江汉平原,在无休止的水患中/沉浮、漂泊。乞、赶酒/讨米……逃荒路上/——它们是活命的道具/三尺竹筒,蒙上鱼皮、猪油膜/两块云板相击。一截空竹/抱在怀里,啪——啪——/心弦拨动,其情可状/其腔摇曳,其声如泣如诉/啪——啪、啪、啪,几多烦忧/一拍即散;几多日子/一拍即成云烟;只有乡愁/愈拍愈浓
    这首诗写在江汉平原“无休止的水患”困境中产生的天门渔鼓。“沉浮”一词,声调由阴转阳,呈下降之态,好像真的沉下去了一样。“漂泊”,声调与“沉浮”相同,有行踪不定、偶然停下之感。这两个词语的音韵受挫,气息滞塞,给人压抑之感。“一截空竹/抱在怀里,啪——啪——/心弦拨动,其情可状/其腔摇曳,其声如泣如诉/啪——啪、啪、啪,几多烦忧”,这几行诗,由于“空”“抱”“啪”“拨”“摇曳”“如泣如诉”几个词语,在声调、音韵、响声等多方面的相互配合与映衬,气息宛转,气韵通达,展现了渔鼓的艺术魅力。最后,“云烟”与“乡愁”两个词语,前者由阳转阴,后者由阴转阳,气息互补,神韵相通,相得益彰。
    《发电厂》的“神/端坐在星星月亮上”一句中的“端坐”,气息平中上扬,是对神的赞美;《九棵树》的“你在九棵树下,为另一棵树/失眠”中的“失眠”,气息平中下抑,是对“另一棵树”的牵挂;《枯荷塘》的“一幅画漏掉的空白”一句中的“漏掉”,气息扬了又扬,是对“空白”的警醒;《锅盔贴》的“尺牍之孔,亦是滚烫一生”一句中的“滚烫”,气韵流转,炙手可触,是对手艺人的褒扬……这些词语自带的那些属性,被诗人巧妙地融入到诗歌的内涵之中,既顺其自然,又出神入化,点亮了诗歌的灯柱。
    写诗就是探险,但探险也可以让诗歌别有洞天;读诗许是误读,但误读也可以使诗歌另放异彩。有人说,张泽雄的诗不大好懂,的确如此,但他是一位有着心灵观照和精神向度的诗人,我们只有耐着性子深入其间,去努力破译他所持有的时间密码和生命密码,才能抵达他诗歌的内核,才能被他思想的光芒照亮。
    鄂西北是一块诗性的土地,诗人云集,群星闪耀。张泽雄就是其中一颗,闪烁在中国诗歌的星空。近年来,他沉潜写作,华丽转身,立足本土,深入发掘地域文化,取得喜人的创作业绩,在国家级刊物和大赛上频频现身,几首关于“武当”“汉水”的地域长诗广受关注和好评。著名诗人、鲁迅文学奖获得者田禾评价张泽雄的写作是“追求卓越、拒绝平庸”的写作。众多诗人和评论家,如王家新、高晓晖、李遇春、石华鹏、张德明、毛培斌、卢圣虎、冰客等也曾撰文予以肯定。诗歌是诗人心灵的事业,他始终面对生命的困境与孤寂,始终忠实于精神的不安与黑暗,始终保持着内心的悲悯与干净,他的每一句低吟浅唱都发自肺腑。他说:“诗歌的光芒来自诗人的内心品质,来自诗人内心的温度和坡度。”就这样,他的诗歌从内心出发,直抵人心,温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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