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钟求是 对于虚构的期待,是感性者的理想。作家钟求是的新作《比时间更久》的“虚构部分”留待我(读者)的是特别有意思。这个“意思”是虚构的悬念设置。读毕前半部分,凝神设想,年届八十岁的父亲非要改身份证,只为一个“她”。作为儿子,若不成全自没“意思”,若要成全,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我”,如果给父亲一张假身份证,问题就解决了。这种善意的欺骗并不过分,符合生活逻辑。在真假身份证之间,小说设置了诸多“意外”悬念,诸多的情节漩涡之后,才抛出了制作假身份证这一构想,这种“兜圈”就特别见功夫了。虚构部分至此结束。假想,至于下文拿到假的,再慢慢解开父亲心中的“她”这个包袱,还有父亲是否会发现假象,发现以后,是否会危及生命等,小说的空间便一下阔大无比、引力无限。这些都是虚构的常规套路,并无奇术,而留待读者追问的是父亲何故如此执着:为一个“她”而要在耄耋之年改名呢。 “非虚构部分”是小说的后半部分。我们总是惯常地把文体划分得清清楚楚,而在作为小说的文本中出现“非虚构”,究竟是虚构还是非虚构,抑或是一种文体实验,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这种文体混搭所制造一种什么样的艺术效果?答案是制造“文学的真实”。把“非虚构部分”视为虚构的一部分,其真实性令人无法自拔。作为一个小说家,追求的极致当然是真实,作品令人信服,进而引发读者的深思,打动读者,进而引领读者。 文体混搭制造的文学真实令人无法想象,也出人意料。按照我个人的推理,这个结果的确是合乎逻辑的。只是这一句话:“终于有一天,女友在信中含着泪说自己找到了新爱。”也就是说,女友当初离开父亲,实有无奈,但为了让父亲死心,才放此狠话“找到了新爱”。是否如此,小说并不探究。下文巨大的空白给人巨大的想象余地。如果要精准的话,这句话怕是有点小小的漏洞?也就是说,她独身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老师,更多的是“新爱”。至此,感觉信息有点不对称,有点“泄气”:小说的气韵在两个人物身上错位了。是吗?这就有必要反思这个“新爱”是否存在?有没有这个新爱?这就需要虚构。 神来之笔在此出现,在“非虚构部分”突然出现了一段“虚构”。读者诸君若不纠结于文体的转换,整个小说的气韵流畅至极;若在乎文体切换,文学的真实,也就是将读者带入真实世界的感觉无可替代。女友一生独居,四十岁收了一个养子,说明对父亲的爱是何等执着。女友临终之际,让养子将父亲的四五十封信,一封一封地烧,尽管父亲当年的信封上粘附着诸多的珍贵邮票,养子想揭下邮票,他母亲说:“邮票跟信封信纸长在一起,不能分开的。”这句话,是父亲女友的人生告白,也是父亲改名的终极答案。父亲一生的伤痛和女友一生的寡居,在此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伤情空间,形成了一股无以复加的悲剧力量,这就是生活的真实给读者的震撼。 “优秀的小说作家对学术精确性有种不切实际的愿望”,此处的“学术精确性”便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真实性”:“我把自己对于小说可望而不可即的真实性的执着,与现代学术对艺术技巧和态度越来越多的应用联系在一起。的确如此,艺术性。仿佛两者在舞蹈中交换了舞步。”(A.S.拜厄特《论历史与故事》)《比时间更久》把虚构和非虚构组合在一起,不断切换,在短短一万三千字的篇幅中辗转腾挪,真作假时假亦真,在虚构和非虚构的文体切换中求得了文学的真实,在文学真实中又依怙了生活真实的逻辑,可谓一箭三雕。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