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秋生的散文集《北漂者说》将故乡与他乡进行相互观照，对故乡是深情回望和潜入式的抚摸。直面当下北漂生活的现场，对自己异乡生活进行全景式的扫描和细微化的凝视。全秋生着力于从漂泊中寻找人之根性，在故乡与异乡之间构建共有的情感力量和精神维度。如此，北漂者这一身份其实是通达当下众多身处他乡生活者的样本，《北漂者说》让我们在感受亲近的同时，有了生活上的启示和文学上的思考。 故乡的人和事在《北漂者说》中占有一半的篇幅，并以“故乡碎影”和“远去的背景”两辑排在书的前面，这是对生活的具实排序，又是一种隐喻。无论走到何方，故乡总会在生命里。在漂泊的人生中，故乡始终如坚实的大地。因为故乡，我们才知道自己是谁，才知道如今在哪里。在北京的全秋生，不再需要遥望故乡，那里的炊烟总似微风缠绕他，闭起眼睛，听着自己的心跳，小河老屋、父老乡亲就在眼前。这当是所有远离故乡者的共有心境和情感波澜，乡愁常常就是如胎记般印在我们的心灵上。《北漂者说》所建立的对话式叙述，不仅是时空视角的新鲜处理，更是清晰了故乡或显或隐的人文精神和体温情感的纹理。 全秋生以童年自己和当下自己的双重身份重回故乡，在宏阔的视野中回味故乡之于自己的成长。与一般的故乡叙事不同，全秋生总喜欢绕到自然景观和生活风俗背面，进入历史深处，让单一的场景形成共时性的效果。在“故乡碎影”这一辑里，童年的他走在青石路上，站在桥头，进进出出于老屋，游戏于山间乡野。这是我们许多人有关童年有关故乡的记忆，是有关于故乡最为鲜活和心动之处。成年的他时而与童年的他如影随形，时而立于远处观望他的童年。感性的生活与理性的书写者，经由全秋生的叙述糅合在一起，就像现时的目光与古老的青砖相遇一样。这得益于他极强的叙事能力，更是他在纸上建构故乡本有的整体性的真诚和真情。回忆，不再是与现实的对抗，也非为北漂状态的肉身和灵魂解渴充饥，而是更加全面且深刻地了解自己。其实，这指涉了我们生活上忆故乡和文学上写故乡最为重要的路径和意旨。如此故乡性的写作，全秋生做出了有益的尝试。因为漂泊，他更真切地感受到故乡的丰实；因为漂泊，他更如实地读懂了自己的心魂。 浓浓的血脉亲情和纯朴仁厚的乡情，其实是故乡令人难以忘怀的本质所在。“远去的背影”这一辑集中叙写乡村人物，呈现故乡所特有的人物情感，以典型人物立起了个性化的故乡人物群像。阿松这样一位光棍汉，是众多乡村标志性的人物。可全秋生看到是他以亲情为重的忍辱负重以及在孤独清苦生活之中的那分乐观。“阿松砍柴时的山歌却是唱得有滋有味的，……歌声嘹亮动听，高亢之时穿云裂石，震得群山回音袅袅，久久不绝；低沉之时如泣如诉，哀怨缠绵，令人落泪，神情黯然；俏皮之时则诙谐可笑，让人忍俊不禁，差点笑破肚皮！”全秋生以此提醒自己，生活可以荒芜，但内心一定要充满阳光。在写父老乡亲时，触手可及的生活质感和音容笑貌是全秋生沉醉的，而偏爱将人物置于命运轴线上，展陈大开大阖的观察和体味，追问人生的沉浮悲欢。这些只是表象，他的真实用意在拣拾并聚合旺盛生命的情感。爷爷、奶奶、八叔、班主任、老夫子、艄公、铁匠、捕鱼的源氏兄弟和光棍汉阿松，等等，显然，这些人物是全秋生印象最为深刻的，但他更在意这些人物之于成长期乡村生活的情感和力量。也就是说，他无意于一般意义上的乡村人物书写，而是侧重于自己精神谱系中那些重要人物的呈现。 在生命长河缓缓流动的岁月路上，每一段往事都是由时间的珠子串联而成，在这条时间项链上，每一颗珠子都载有一段令人难以忘怀的记忆，每一颗珠子所发出的迷人光芒都是记忆在大脑深处的绽放映现。 这并非现实疏离感所致，而是全秋生试图从感性生活中抽身而出，对自己的“北漂生活”进行理性的提纯，进而强化生活的当下感和身心俱在现场的人文存在。异乡有着太多的陌生和无法安放的无助及委屈，这是地理性的，物质性的，更是文化和情感上的人为的荒漠化。“北漂记忆”这一辑，全秋生写尽北漂者的生活所困和情感之虚，那些凌乱的脚步似树影一样幻动，无比真实又无比虚空。他从灰暗中寻找中明亮，用缝隙里的微光照亮心灵和温暖疲惫的身影。他所写的北漂生活，更多是在写遇到的各式人等，进入他们的生活，参与他们的人生，北漂者说的是集体性生活的酸甜苦辣。因为背井离乡，他深感情之切；因为北漂，他深感情之重。 在《北漂者说》中，故乡是生活性的，也是文化性的。在全秋生看来，他的故乡与异乡其实也是本土文化与外来文化的寓言化，是小我与大我的化身。我们可以敞开心怀拥抱世界，但必须有根本性的坚守；我们可以纵横四海，但肉身与灵魂都当有家的形神。我们在听全秋生这个北漂者说，更是在倾听我们生活中的守与攻、变与不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