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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舒:何为真正的小说生活

http://www.newdu.com 2022-03-21 《长城》 李伟长 参加讨论

    关键词:薛舒
    “她不用小心翼翼,不用欲擒故纵,不需要为小小的虚荣心在他面前装弱、装纯真,不需要为了利益暗暗算计,抑或出于尊严不肯表达自己的欲望。”这是薛舒笔下的女性,坦率、自然又从容,明亮又自信。有一刹那间我有些恍惚,这会是薛舒本人性情的如实投射么?
    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那是小说家的胜利,征用自身经验,将部分的自己浇筑在小说人物身上,是卓有成效的小说之道。倘若不是小说家的投射,那是小说作品自身的胜利,成功塑造了一个被保护得很好、未被婚姻生活毁坏的女性形象。相对被焦虑、紧张乃至歇斯底里所裹挟的女性形象,薛舒的这一个人物尤显可贵,她有难得的自我。
    如果这个女人一直保持这种状态,那就不会有这篇小说。小说要继续下去,必然会有某种力量来打破她的良好状态,让她经受一番磨难。这一点我们都心知肚明,正如我们耳熟能详的例子:有一天,小镇上来了一个外地人,平静的小镇生活被打破了,于是小说就出现了。我们所关心的,会是哪一种力量来打破这种宁静?来自外部的,还是源自内部的?打破之后会不会迎来重建,抑或被粉碎为悲剧。我喜欢这种设定以及源自这一设定的诸般猜想。试想,如果包法利夫人没有遇见莱昂,安娜回头没有看见渥伦斯基,宋江酒后没有题写反诗,孙悟空半夜三更没有去见菩提老祖……往日的小说生活将会失却多少光亮。
    小说生活是什么?是小说家用文字精心构筑的人情世界,是人与人之间或热烈或凉薄或微妙的多种关系,是变幻莫测的人性修炼场,也是隐秘又惨烈的修罗场。这种种情态中,总有一些难以名状、为人忽略的隐秘角落,最接近真正的小说生活,那里可能隐藏着惊涛骇浪,也可能空空如也。小说家在建构小说生活时,不仅需要发现这些精神角落,还要努力去创造一束光,去照亮它们,清扫其中的灰尘,还其本来的清洁面目。
    薛舒的中篇小说《暗疾》就是对何为真正生活的一轮猜测,一场追问,一次与自己必然的和解,它毫不避讳地指向此时此刻的婚姻状态,和对过往情感的想象与回望。因为一个年轻女同事的出现,许亦菲对丈夫与谁出差心生疑窦,这个女同事与丈夫是什么关系?这个疑问打破了乏味但宁静的婚姻生活,触发了日常中女人积蓄已久的不满和嫌弃,现实生活的诸多细节逐一冒头。薛舒对人与人的关系有着非同寻常的觉察能力,于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中总能发现或大或小的不平常来。薛舒的小说生活离真实生活很近,当她绣口一吐,将小说人物放置于大地上时,真实生活便化身为小说生活,令人难以分辨哪些是故事,哪些是真实。基于正常的阅读契约,我们不会轻易地怀疑小说生活的合法性,就像我们不会介意文学传统中的小说事件是否真的发生过一样,而是选择信任小说家,跟随她踏上小说的漫游之旅。从现实生活汲取了足够的养料后,小说开始独自游荡,旋转盘桓,寻找真正的小说生活,以及解脱的方向。
    一趟小说旅行能走多远,抵达到什么位置,不仅取决于小说家的引路能力,以及他在文本中所设定的终点,同样取决读者们的阅读能力,还有运气。我们相信有一种真正的生活存在于某处,可能就在小说家的文本中。作为读者的我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能顺利抵达终点是常有的事,到头来可能依旧感受不到、说不清楚何为真正的小说生活。用阿兰·巴迪欧在《何为真正生活》的讲法,阻碍我们寻找真正生活的两个敌人,一是缺少意义的燃烧生命,二是脚踏实地的构筑人生,但这两个敌人却是我们大多数人度过一生的方式,也是常见的小说生活,前者意味着拒绝已有秩序,在毁灭中燃烧激情,后者则是遵守既有的规则,步步为营换来出人头地。无论在现实生活里,还是小说生活中,创造新秩序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和能力,心有余而力不足,力足而又心不至,多是人间的佳恶情态。有文学野心的小说家,不会满足于将既有的熟练叙事再重来一遍,而会想着往前走一步,这一步就是创造。
    当问题出现时,小说人物会寻找多种理由不断强化问题的合理性,为自身的决定积累更多的理由。薛舒选择了爱丽丝·门罗的方式,在小说《逃离》中,门罗让小说人物离开丈夫上了去其他城市的汽车,但中途就让她下了车,打电话让丈夫来接。不同的是,门罗笔下的女性是自我退怯,对未来的恐惧让她没有勇气面对新的生活。薛舒小说的女性准备好了跨出这一步,但最终也没能实现,因为对面的男人不够勇敢。与其说是小说家为安排的救赎留有余地,更可能是小说家觉察到了,女性所发现的生活困境,不是靠一次犯错就能解决的。当前的日常生活出了问题,换一种日常未必就能解决。改善一段情感,不是开启另一段情感。有些问题本就没有答案,问题自身可能就是一种假设,是一种虚构。一个清醒的小说家,特别是拥有丰富创作经验的小说家,对在小说中解决问题的可行性应该抱有足够的警惕,构建真正的小说生活,就要学会远离那些莫名的诱惑,不轻易让小说人物第二次陷入同等庸常的事件。尊重生活自身,有一种方法就是重返生活,确认问题是否真的存在,而不是预设乃至虚构问题,继而虚构答案。婚姻生活不是一场狼人杀游戏,没有法官,也未必有杀手,也没有同场竞技者。
    薛舒看似在讲一个中年女人的婚姻故事,根本上讲的是如何发现自我和伴侣的不完美并接受彼此的事实,她有意通过创造最符合彼此性格的婚姻方式,来探究婚姻中人的存在感和安全感源自何处。小说中的暗疾是一个象征,可以是身体的过敏,丈夫口中的浊气,另一个男人性格的怯懦,也可以是男女之间无事发生的那个夜晚。一旦感觉到生活的不如意,身体的暗疾(过敏)就会来袭,严重时药物也不管用。既是暗疾,就难以明言,只属于患者自己,是这个人对外在事物和秩序遭受破坏的综合反应。克服身体的病可以依靠药物,应对心理上的隐痛则要困难得多。薛舒选择了用小说的方式直面它,尝试让人物从日常生活中走出来,从对他人的依赖中脱离出来,从而获得真正的主体自由,重建一个女人的自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暗疾》也是一篇女性找到自我的小说。尽管小说的结尾是女性重返婚姻生活,但经过自我省察之后的重返已经不是无可奈何的妥协,不是惶恐无助的退守,不是走投无路的哭泣,更不是带着恨意的报复,而是女性在理解了婚姻生活真相之后所做出的自我觉醒和自主选择。觉醒之后的重返和娜拉式的回归有着本质区别。鲁迅说,娜拉出走之后,不是堕落,就是回家。现代女性则有更多的选择,不必受制于经济基础,既可以不回家,也可以不堕落。理解了这一点,就理解了重返婚姻生活的重要性,不仅是昭示女性的生活能力,还有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以及自信。这一点正是小说生活的迷人之处,穿越迷雾,努力去迎来一束光,而后在光的照耀下,继续阔步向前,或者重返迷雾之阵,驱散曾经的阴霾。
    重返婚姻生活是薛舒的小说创造,是一个处于自省状态的小说家对何为真正的小说生活的一次冒险,重返也可能会被理解为和解,被看作鸵鸟式的藏掖。对重返之后的变化,薛舒保持着谨慎,没有立即作欢呼状宣告胜利的到来。我们还不能就此确认,重返婚姻生活会取得永久的胜利,但至少是一次胜利,是女性脱却心灵桎梏获得自由的一次有效行动。这一行动宣告了小说家对生活的自信,对自己的宽恕,对过往的告别,以及对男性的尊重,而不是仇视、控诉和充满敌意,更为重要的是重新找回了自我,找回了久违的安全感,找回了“不必小心翼翼,不必察言观色”的日常。
    想起日瓦戈医生的话:“生活从来不是一堆物质的东西,生活本身可以说在不停地更新自己,修正自己,永远在自我改造。”作为小说家,发现生活的自我更新,呈现这些自我改造,雄心勃勃地去追寻和构筑真正的小说生活,一次次进入虚实幻境,定会迎来一束灿烂的光。
    记得有一次和薛舒谈论小说。我说最近被一个日本小说家迷住了,他不迷恋设计诡谲的凶案过程,而是迷恋谋杀发生之前的窘迫生活。薛舒说,这个人是不是写过《砂器》?我说凭借这几句话,你怎么就知道我说的是松本清张?薛舒说,他太独特了,不迷恋设计谋杀细节,爱写谋杀发生之前的乱世生活,也就是松本清张了。我相信有一天和别人谈起薛舒时,不用几句话,对方也能知道我谈的是薛舒的小说,因为她也很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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