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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朱朝敏 《苔藓》 创作谈，无疑应是关于小说的后记或阐释。此时此刻，浏览完一些新闻报道，脑海遭受清洗似的，内心一片狼藉和崩溃。可是，责编在催稿，即使心中再是废墟，也要重振精神谈下心中的想法。我打开文档敲下标题，犹如种下希望，不对他人，只对自己。 所以，我必须用上“呼唤”这两个字。 《苔藓》这个中篇源于一个早逝的友人的故事。他是我家人的同学，两人关系较亲密。同学年长我三岁，我与他谋面竟是为他永远地送别。二十多年前，同学就职于我们那里一个著名的化工企业。因为那个企业，那块地方的经济明显发达于其它地方。居民收入虽然提高了，但污秽遍地，烟囱整天都在排放废气，天空常常是黑云压阵，空气里都是黑色的粉尘。街道两旁种植的玉兰，枝叶挂满污垢，黑不溜秋无精打采。贯穿整个城市的河流溪水全部变质，黯黑的表面浮荡着油腻，腥臭恶心。即便是街市后面的丘陵和山岗，也被大面积开发，破败不堪……一句话，生态环境堪称恶劣。五月的某天，同学在车间忙碌时，发生了爆炸，身体被炸成碎片。彼时，他的儿子不到一岁。 送别时，同学的父亲很镇静地接待前来吊唁的人士，与客人一一握手，低头聆听他们的安慰，然后不断重复他的话语：我们要改变这里的生活环境。同学的父亲不到六十岁，身材颀瘦，头花灰白。我印象深刻。 正如《苔藓》里所写的，我们那里环境恶化，怪病横行，许多正值生育年龄的夫妻却无法生育，而且绝症居多。居民自己也意识到改变环境迫不及待，家家户户开始种草栽花植树造林。谁能相信，那个粉尘横行黑烟笼罩的地方，竟然家家户户都在发展园艺。政府也意识到生态问题的严重性，拿出了强有力的措施开展整治，尤其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和“大力加强人居环境建设”理念的践行，生存环境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然而，多年来酷烈环境产生的后遗症，不仅局限于生态方面，经由时间发酵后演变为人性人心的废墟。那些问题曾经暗藏在岁月的某个角落，但却不会永远藏匿，总会等待某个时机呈现出来。它一经出现，便是惊风骇浪，席卷我们平静的生活，敲打我们的身心。它不仅是一种警示，还是一种等待，等待经历者去审视和辨认。 真相呈现时，脱胎换骨的新生也在开始，生态的改变是必然的。此际，生态不仅指自然环境，更多是指我们内心的环境：绿色多氧的，温润柔和的。清凉无上时，天心月圆。 我记得，那位父亲多么有心啊，我怀孕时，他带着礼物亲自来我家送来祝福。他的祝福与众不同，他说：看见你们一家，我仿佛又见到了我儿子他们。 我女儿一周岁时，他又来到我们家。他抱起我女儿，高高地举起那个小生命，深沉地感叹：崭新的生命啊！ 我女儿十岁那年的夏天，我们一家人去看望他老人家。在他居住的小院里，竟然养殖了许多苔藓和苔藓造景。老人带领我们参观，向我们介绍，苔藓虽是一种最低等的高等植物，却品类繁多，有大灰藓、尖叶葡灯藓、泥炭藓、白发藓、砂藓、小仙鹤藓、明叶藓…… 的确很多，多得要人无法记住和分辨，又被工具框以其中，长出艺术品的气质，怡人养神静心，还滋生大小不等的禅意。虽然天气炎热，一番观看后，我们周身却弥漫着“坐看苍苔色，欲上人衣来”的清凉。 我不想追问老人为何养殖苔藓，且是大面积地养殖。他有他自己的理由，无论哪一种，大概均与“拯救”有关。 苔藓作为“沙漠化”的对立面，它拥有清凉、湿润和柔软的质地，极为有利于改善曾经恶化的环境，它的出现自然而必然。但它出现时，已经走出了本义范畴。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那些苔藓还好吗？ 而此刻，虎年早春，春寒料峭，我在心里却无数次地呼唤苔藓，愿人类物质化的坚硬内心能被苔藓湿润软化，愿世界清凉无上。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