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吴可彦,1990年生,盲人,出版有长篇小说《星期八》《茶生》,短篇小说集《八度空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写作是接近真实的存在 吴可彦 有一天卡夫卡对写信这件事产生了怀疑,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信上的文字真的是由情人所写,当他写回信的时候,又感觉自己是在对幽灵说话。尽管如此,卡夫卡还是写了很多信,在他死后,那些私密的倾诉甚至被结集出。 作为90后,我成长于信息时代,第一次偷上网吧时,开机画面的“Windows 2000”在我脑中刻下深刻的印象,那标志着我来到了21世纪,在这个世纪,我们参与到屏幕里的世界,那种叫做“冲浪”的行为冲破了屏幕对我们的阻隔。现在的手机已经让手指和屏幕连接,未来还有什么,脑机接口?干脆让大脑转换成信息直接进入信息世界。 不过这信息世界是不是幽灵的世界呢?我想卡夫卡会说“是的”,上世纪60年代,德波在《景观社会》的开篇把马克思的“商品积累”改成“景观积累”,这在今天的信息世界里表现得更加明显,无数的商家、网红在信息世界制造景观博人眼球,人沦为景观里的数据,景观与互联网的珠联璧合让人无处逃遁,人的存在方式正在幽灵化,如果用卡夫卡的标准,那是已经幽灵化了。 “复合世界”是信息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合成,也许我是想写一部存在主义小说吧,利用一点科幻元素,把人物放进一个比较极端的环境,表现人存在的处境。 写作时我的心绪回到大学时代,那时候我还没有失明,从闽南去到东北,那里的颓败景象让我着迷。老旧的都市,尘土飞扬的道路,秋天时,两排行道树可以掉到一片叶子也没有,再配上黄昏的迷离日光,这就是我在南方见不到的美景。 小说里,网上的景观与地上的风景形成对比,一个繁华,一个曾经繁华,现实被吸干了,进入信息天堂的人们有些癫狂,留在地上的人们有些颓唐。主人公杜奇是中文系的学生,他带着一首通灵诗混入由编程语言构成的信息世界,通灵诗本可以毁灭那个世界,让语言的火种复燃,可是杜奇一开始就把诗给忘了,他只好踏上追忆的征程。 我的写作需要依靠语音软件的协助才能进行,我和电脑的对话远远多于我和人的对话。我有时候会对写作这件事产生怀疑,到底是我在写,还是电脑在写?电脑是否不知不觉中塑造着我的语言,从而塑造着我的思维?再扩大一步想,现代化的人类有谁不受电脑程序的塑造呢?我们是不是遗失了本源的语言? 文学不得不景观化的今天,文学需要保持警觉。小说里的“通灵诗”是我对文学的期望,它是这样一种东西: 它让景观失去颜色,它能屏蔽四面八方发射来的信号,它向人的内心诉说火焰,它像荒野中忽然奏响音乐,像一个失语症患者终于开口说话,他说我终有一死,我将来不会比现在更年轻,我要生活,好好生活。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