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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王熠 有一天，我去洁牙，遇到一个酷酷的口腔医生。他很温和，却又看起来很有威严。大概每一个专业学术权威都有这样让人望而生畏的气场。 于是，我的小说构想就有了这样的雏形。 夏雨轩是个口腔医生，同时，他还是个管理者。 他在手术室，穿着全套手术服戴着防护镜，做牙齿种植手术。他在会议室，做员工培训。他在讲台上，做病历分析。他在诊疗椅前，为病人诊治。 他应该做得很成功。我仿佛看到在德国、在日本、在意大利，他的行李箱在机场的传送带上缓缓移动。 那么，他一直这么成功吗？ 洁牙结束了。医生检查出我口腔里牙齿的各种问题。每个人有28颗牙齿，加上智齿，有32颗牙齿。我很完整地长了32颗牙齿。这32颗牙齿，在跟随了我三十多年的时光里，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缺牙、龋齿，智齿长得歪歪斜斜。 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诊疗过程。 缺牙的地方要做种植。如果不做种植，任由牙齿缺失会怎么样呢？我在这里的宣传资料上读到了各种可能导致的不良后果，咀嚼无力、牙周疾病、提前衰老、消化疾病、老年痴呆、 记忆衰退…… 每一个可能性都导向一片黑暗的去处。 而龋齿修复呢？是要在缺损或缺失牙的部位，用铸造贵金属作为支撑的内核，再在其外部用烤瓷来达到与真牙的颜色和功能相仿的修复方法。 拔除智齿的那天我最为记忆深刻。早晨没有吃东西，拔了智齿之后，坐车回家，晕车，于是，我下了车，走不动路，胃里空空荡荡的恶心。低血糖的感觉，全身在拼命的出汗。我就地坐在大街上的马路牙子上，我的面前车来车往，人潮汹涌。 只能冰敷，换了一个又一个的雪糕。捂化了，就再买一支冰上。 只能喝粥。久久难眠的晚上，我想念我失去的那一颗智齿。我知道，在我的口中，还有三颗智齿存在。 医生把拔下的这一颗大大的智齿给我看了一眼，就丢进了桶里，迅捷的我都没有来得及留下它。 我就想如果我留下它，这个曾经生长在肉里，没有见天日的智齿，被血肉模糊的剔除出我的身体。那么，我一定要将它刷洗起干干净净，摆在桌头，让它见见天日，并且每天看看它。 它寄托和滋生着我的疼痛。 失去了一颗大大的智齿，我的牙床空了一个位置，让我觉得我的身体了轻巧了许多。伤口会痊愈，恐惧会过去，拔除智齿只会慢慢成为一段不痛不痒的经历。 我一边持续不停地诊疗牙齿，一边试着向这个酷酷的口腔医生的来路眺望。 他的父亲和母亲是做什么的？优秀的人似乎只有两种来历，一种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就很优秀，他站在他们的肩头，比别人高出一截子去。另一种是低到尘埃里开出的花朵。比如仙人球开花，很不易，可是花期长而且花朵格外芳香扑鼻。 一开始，我倾向于后者。曲折的人生总是比平顺的人生更能打动人。 比如，儿时的夏雨轩没有父亲。从他记事起，他就没有见过父亲。母亲也从来不提他的父亲。 小的时候，被人欺负或是嘲笑了，夏雨轩也曾经回家去质问过母亲。母亲的身体一点点蜷缩佝偻下去，她捂住胸口，开始疼痛。 母亲大概是靠捡垃圾养家糊口。 假期的时候，夏雨轩会去帮母亲。这座城市里，有个捡垃圾的大军。凌晨三四点出门，他们或者拉着板车，或者拖着一只巨大的编织袋子，从四面八方涌上街头。马路边一个个的垃圾桶是他们的聚集点，一只手伸进去，另一只手马上也伸进去。走得慢一点的，立即被前面的捡光了。 夏雨轩高中的时候，母亲生病。 于是夏雨轩学了医。 学医是辛苦的。五年的时间，每一天上过去的课程都是厚厚的一摞子。夏雨轩不一样，他学到哪里就要通到哪里，哪点没有记清弄通，他是不肯睡觉的。 夏雨轩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学习和研究，他从来没有松过手。 因为研究，他和女朋友分了手，还卖掉了家里唯一的那套房子。他租房子住。 一次次失败，是人生里的一桩桩大事件，就是一个个扑朔迷离的故事。没有钱像是圈在自己的脖子上绳子，令人寝食难安。 他的成果不被认可，他开始创业。 开了一家口腔医院，一点点成长，病人越来越多，后来开成连锁店，再后来上市。再后来会什么样，要倒闭吗？看着酷酷的口腔医生，最终，我放弃了这个奇葩而残忍的小说构想。 我为他选择了一条相对平顺的人生道路。他有着优秀的父母，良好的家世，他只是在农村长大，所以他有着更好的与人交往的接受度。他人生的起点不高，可是，他在一直往前走。其实，这就够了，一个人，只要一直往前走，他总归会到达他人生的巅峰。 我让他一直在行走的路上。 爱情永远让人患得患失，爱情永远折磨着人。这原本是我想要着力写好的东西，可是15万字过去了，事实证明我并没有写好。所以我只能期待在下一个15万字，看我能不能做到。 他的爱情似乎太过于顺理成章，让人觉得没有波澜。其实我还想让他的爱情变得疏离。最终再决定他爱情的走向。30年的时间过去，你能跟你30年的同伴依然在一起吗？哪怕你们都是好人。哪怕你们都想善待对方。 30年的路途，一个人走得快，一个人走的慢，或者中途一个人开了小差，歇了下来，一个人仍在一刻不停的艰难跋涉。或者有可能两个人干脆分道扬镳，走上了不同的方向。用30年来，他们的爱情何去何从？就算依然爱，他们依旧白头到老的可能性很小。可是在故事里，我把爱情写得过于简单粗暴。他们只是爱着，一同往前走。这样的构想其实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 其实这世上最纠结的就是爱情。离得近了觉得麻烦，仿佛你是那个倒刺，恨不得从身上拔了下去。远了又会失眠，因为习惯了你在身边，他早都习惯了。你不在，他会睡不着觉，会郁闷。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远不得，近不得。这个距离控制的好坏就是你的道行。而爱一个人，可能就体现在他在你身边打着呼噜，你也会觉得甜蜜无比。而一个作家要做的，就是把呼噜声中跌宕起伏里的甜蜜都记录下来。 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大家都在流行起名字，好像父母给自己起的那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大家恨不得都重新给自己改一个好听的名字。夏雨轩就是那个时候我想的一个名字，很明显这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不能用在我的身上。可是我就是喜欢这个名字。那么写小说的时候就拿出来，给主人公当名字用吧。 雨轩雨轩，就是雨天有一个遮雨的房子。烟雨朦胧，山水之间有一个凉亭，那就是我想象中的雨轩。有情调又能遮风挡雨，我想象中的男人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其实在写的过程中，我的提纲一直在调整。写着写着它就变了样，跟我一开始设想的不一样。我就努力的再把故事拉回到原来的主干，拉回到我按部就班的设想来。可是故事如同水流，写着写着，它就又流向了别处。随波逐流一般滑向另一个情节。 有时候我写的故事取决于这一天我出门遇到了谁，又经过了什么事儿。所以当我日以继夜写小说的时候，谁也不要惹我，否则你有可能变成那天我要写的人物。如果你对我不好，那么你在故事里一定会变成一个坏人。我会把你的坏写得入木三分，任谁看了都恨你，或者干脆把你写进监狱，一定让你恶有恶报。如果你对我好，那么，我一定让你在小说里有钱赚，有女人喜欢。呵呵。这就是小说的魅力，这就是作为一个小说家的成功所在。就算不穿越，一辈子也可以当成几辈子来过。 嬉笑怒骂，皆是文章。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