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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止自然生态恶化首先要解决人文生态恶化问题 ——原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哲夫访谈录

http://www.newdu.com 2021-05-08 中国林业文联 哲夫 冯小军 参加讨论

    著名生态文学作家哲夫先生长期关注我国的生态环境问题,创作了《长江生态报告》《黄河生态报告》等一大批生态文学作品,是较早进入生态文学创作领域的作家之一。他诚恳地提出了解决自然生态恶化必须首先解决人文生态恶化问题的看法。其意见或许是行业人难以体察到的。他把自己比喻为边缘人,认为社会上存在着一大批生态文学创作的志愿者。作为奋战在生态文明建设主战场的林业和草原人,我们希望听到来自全社会的各种声音,扛起生态文明建设的大旗,团结带动全社会包括作家在内的有识之士共同组建起生态文明建设的大军,努力创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新局面,促进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不断取得新的成果。
    2021年第2期《生态文化》杂志对话栏目,邀请原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哲夫,探讨遏止自然生态恶化首先要解决人文生态恶化的问题。
    冯小军:哲夫老师好!感谢您百忙中接受我的专访。您是一个文学创作多面手,曾经用多种体裁进行文学创作。可我注意到您最近用古诗词形式抒写自己对生态环境问题的思考比较多,您能谈谈为什么有这样的改变?
    哲夫:现代人对古诗词已经相当陌生,但显而易见的是,无论是谁只要识得几个字读过几本书,都或多或少地记得有诸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每逢佳节倍思亲”、“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一览众山小”等等千古名句,可见古诗词不仅深入人心,而且生命力也是非常顽强的。现代人一边为这些诗句内容的隽永和深刻所感动,一边又因为它形式古板难学敬而远之。分析原因,不仅有文化传承问题,还有功利实用问题。在我看来,以古诗词的形式传播或普及生态环保内容,能“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如同吃东西,正餐好吃不好吃都必须吃,零食却全然出于喜欢,只要条件允许,不爱吃零食的人几乎没有,古诗词在我心目中就如同零食。在生态文化的大餐厅,提供正餐固然好,提供一些零食也非常必要。在环保主战场既要有热核武器,同时也要有冷兵器,这样比喻不一定百分之百准确,却有助于理解我这样做的原因。
    冯小军:嗯,我听懂了您的意思。在现代人的认知里,总觉得古诗词比较难写,有些理解上也比较晦涩。形式决定了它所能表达的内容也相对有限,您有没有这样的感觉,或者说考虑过这样的限制吗?
    哲夫:当然有这样的感觉。毫无疑问,律诗、绝句讲究平仄和对仗,词牌也有平仄和对偶,古风在平仄和押韵上相对自由,毕竟已经是多少年前时兴的文学体裁了。不过学习和运用它也不是难以企及。不同的人所写的古诗词不同,如“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平易近人,连不识字的人都懂,而读屈原的《离骚》的话如果没有古文化储备就很难。这是由文化背景和创作个性决定的,不能强求一律。今人学习古诗词会看到后面附有一堆注解,那就是为了方便理解它。
    古诗词的字数和形式决定了它所表达的内容有限这是实情,但它的意蕴和因此产生的触发和联想却可以无限,如王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字面明白如话,但这两句诗是王维人生观的形象折射,几乎可以囊括王维的一生遭际,让人生发无穷意会,容量也会随不同人的联想而放大,这就是古诗词特有形式与内容的辩证关系,这是它的魅力所在,也是它能千古流传的原因,所以不能简单说它表达的内容有限。就王维而言,我认为他首先是个生态人或自然人,其次才是社会人,他的一生是生态人走入社会、生态人与社会人博弈的结果。
    冯小军:您对王维这样定义我还是头一次听说,看得出您对他的研究很深入。诗言志或文以载道在我看来是为文为诗的必须,可是我发现今人写的古诗词在这方面都不那么自觉,被一些被人调侃为“老干部体”,看似一本正经地板着面孔说事,到哪哪儿诗(湿),仔细读来却感觉到都是无病呻吟之作。有的人甚至到国外旅游两周回来就结个诗集,表面上很有成就,其实并没有多少读者。原因就是他们的作品继承的只是形式和皮毛,内容与现实无关痛痒。您对此有什么看法?您的生态古诗词创作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吗?
    哲夫:古诗词是当之无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继承和发扬光大是必须的。现在出现偏差也属正常,需要大力纠正。“老干部体”和无病呻吟之作的大量存在恰好证明人们对古诗词的兴趣和爱好还在,这种“零食”在现代人的生活中也有一定的市场。诗言志,在新的历史时期记录人生世象,记录生态景观和人民大众的日常生活,功能并不单一。关键是不能脱离时代环境和社会生活,要有的放矢。古人曾为今人,王维在大唐所写的诗都是他对当时自然和人文有感而发的。今人终成古人,社会总在前进。在大千世界里,人是唯一有思想有灵性有生发联想的景感生物。景感这个词来源于赵景柱的景感生态学。触景生情,兴起成文,赋比兴古今都一样。
    冯小军:请您向我们的读者展示一下最近创作的生态诗好吗?
    哲夫:我日前创作的一首七律用“燧敲石溅流萤闪”起句,是说自从燧人氏发明了火,文明便被石火点燃,如同微弱的萤光照亮了人类的生活。继起一句“诗起伐檀坎坎凿”,《诗经》就有伐檀的具体描述,也就是说为了薪火流传人们开始砍树。火使我们人类告别了茹毛饮血的日子,开始吃熟食饮食,吃到今天忽然时人发现“兽煮禽烹鱼远篓,珍乏味匮井离瓢。”水陆生物不是消失便是锐减,何以如此?因为历朝历代无度地开垦、樵采、渔猎,虽然从古代起就有律法限制人们的放肆行为,但时至今日“垦樵草木沦窠臼,渔猎鳞虫陷舜尧。”人们还在重蹈覆辙。于是我感慨“爷奶透支独享厚,忍能消费子孙薄?”当代人寡情薄义,枉为长辈,为自己日子好过超前透支和消费资源,连儿孙后代也不管不顾。可见人类还没有长大,还在任性使气,还在耍赖撒娇。多少波谲云诡,多少尔虞我诈,多少危机,多少凶险,甚至大难临头却在口水里争辩,甚至寄望于寻找另一个类地星球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我呼吁人类的美好愿望假想不要过于天真,要做好过苦日子的准备。因为平行时空现在还是一个伪命题,对人类而言只有现实维度的空间,这个时空坍塌人类与万物注定衰变。“永远”已经没有多远,到那时人类会永远地失去世界。我认为,忍耐与克制不是软弱,而是人类的最大慈悲。热核战争是玉石俱焚,也是万物的混沌。没有你输我赢,只有哈姆雷特的生死之问。地球是万物共乘的泰坦尼克,永不沉没只是生命的贪欢。万事万物皆有可能,但违背僭越自然就会走向毁灭。识耻知羞,任凭花开花落纷繁,走出弱肉强食的深寒。不废风流,尊重自然规律方是人类正确的三观。
    冯小军:人类欲求无限,地球资源有限,以无限欲求掠夺有限资源前景实在可怕。有人算过一笔账并发出惊呼:现代人的欲求需要40个地球的资源才有可能满足,您怎么看待这样的说法?
    哲夫:我还是用我的诗回答你的问题吧。“依然猪腿新羊肘,总是犊驹旧马牛。食野饲槽雄禹纣,蹄尘耕土壮春秋。”年年似年年,岁岁如岁岁,逢年过节新鲜处只在于去年吃的是一只羊腿,今年换了一个猪腿而已,反正我们吃的肉食大多离不开猪羊。如同新的牛犊马驹的诞生和成长,使牛母马娘变老变旧,马牛的性质没有丝毫改变。猪在圈里吃食,羊在山上啃青,它们对吃它的是大禹一样的好人还是纣王一样的坏人无从选择,耕田的牛和征战的马也没有是非意识,只是客观上在养活人而已。“祸福怡养天人友,驽骏荣生物我侯。调寄清平肴伴酒,霓裳靴踩玉环裘。”祸褔如同塞翁失马的故事可以转化,人类社会在祸褔中成长。人有穷人和富人,马有良马与驽马,天地好物坏物都是相生相伴的。李白吃饱喝足佯狂百出,为当时的网红写清平调三首而名噪一时,并没有因此得什么好结果,而红极一时的杨玉环也免不了在马嵬坡被争跳霓裳之舞的皮靴践踏而死。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暗里操纵,这只手便是自然规律,是环境限制,是天道人道集大成,一切都是因果使然。
    冯小军:您的“食野饲槽雄禹纣,蹄尘耕土壮春秋”这两句让人想起《荀子·天论》中所说的“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自然运行变化的规律不会因为尧存在而存在,也不因为桀的死亡而消亡。人适应自然规律就吉祥,违背就会有灾祸,现在读来依然振聋发聩。
    哲夫:“梨园衰茂优伶瘦,青史盈亏粉墨稠。戏演汉秦唇换口,场终唐宋眼移眸。乐忧俱逝三国苦,贫富齐收五代愁。何若悠悠双负手,疾如箭走莫回头。”人类社会的历史经常被比喻为人生舞台,赤条条的一个婴儿来自娘胎,原本是个纯粹的生态人,但走上社会就不得不粉墨自己,不然就混不下去。人事代谢千年不变,你方唱罢我登场,出将入相唇换成嘴。人本无两样,兴废风灯递国传邮,眼珠转动千回终归还是眸子,左手易为右手仍然在手。天地在变化而人类社会在不断重复,历史在发展而朝代却惊人的相似,雷同的是三国时的苦乐、五代时的忧喜,不变的还是对功名利禄、高楼广厦、良田万顷、金银珠宝的热爱。争权夺利弱肉强食的本质丝毫没有改变。过度掠杀自然物华,盲目掠夺造化天宝造孽无常。形式虽然不同,古老的印刷术变成了3D打印技术,平面的优胜劣汰变成了立体的物竞天择。搁在心头挂在嘴边的东西如同过眼烟云,迟早会被时光老人收走。还不如淡泊一些看开一些,适可而止见好就收,删繁就简返朴归真。放下欲求的布袋,有利未来的前行。
    冯小军:您的“放下欲求的布袋,有利未来的前行”说到了点子上。南宋中后期《鹤林玉露》里有“但存方寸地,留与子孙耕”的文字,可见这种对大自然索取要节制的说法在我国很早就有,但无论古人今人做起来却不容易。
    哲夫:中国是个文明古国,不仅在道德礼仪上还是在生态文明方面都很超前。如“天人合一”思想是庄子“顺天”思想与荀子“制天”思想的基础上,由《周易》总结为人要“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西汉董仲舒在此基础上发展为“天人合一”的思想。唐代刘禹锡提出“天与人交相胜,还相用”的辩证思想,北宋张载进一步提出了“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的观点,认为世间万物都是人类的朋友。程朱学派、陆王学派更是对“万物一体”作了系统全面的论述。
    周朝就有文告:“早春三月,山林不登斧,以成草木之长。夏三月,川泽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东周管仲主张“敬山泽林薮积草,夫财之所出,以时禁发焉”,提出“为人君而不能谨守山林菹泽草莱,不可立为天下王”的思想。汉代杨孚撰写《异物志》主张广泛保护珍稀野生动植物。明清顾炎武指出“天下之病”许多都是由生态环境破坏带来的。孟子认为:“数罟不为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林木不可胜用也。”荀子指出:“圣王之制也,草木荣华滋硕之时,则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食也;污池渊沼川泽,谨其时禁,故鱼鳖尤多而百姓有余用也;斩伐养长不失其时,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儒家从“仁民爱物”的核心价值观出发,要求按季节来节律民众,避免对土地的超负荷使用。《吕氏春秋》提出“地可使肥,又可使棘”的土壤肥力辩证观。坚决反对“竭泽而渔,岂不获得,而明年无鱼;焚薮而田,岂不获得,而明年无兽。”汉代王充提出土地的肥瘠需要“深耕细锄,厚加粪壤,勉致人功,以助地力”。汉代刘安在《淮南子》中说:“孕育不得杀,壳卵不得采,鱼不长尺不得取,彘不其年不得食”体现了永续利用自然资源的生态文明思想。
    我认为我们今天缺少的不是“知”而是“行”,做到“知行合一”是我们现代人、21世纪的人超越前人的硬核指标。我们再也不能停留在认识层面了,当下最需要的是行动。当然,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不在“知”上下功夫,不大力地宣传教育是不够的。我感到你们《生态文化》这个平台非常好,作为一个普及生态文化的重要舞台开辟的这个对话栏目就很有创新。据我了解你们在全国是第一份扛起普及生态文化的期刊,真希望全国的生态文化工作者,和那些有志以创作生态文学为己任的作家朋友团结在《生态文化》的周围,努力地为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鼓与呼!
    冯小军:谢谢您对《生态文化》的肯定和鼓励。我感到您提出的在生态文明建设上“知行合一”的提法很好。我也意识到,今天的人淡忘了我们祖先的这些遗训。一个时期里我们曾经在肥水快流的口号下把我们的大地弄得千疮百孔。发展经济这没错,但是我发现,破坏总是与发展如影随形。您认为我们应该如何破解这个发展与破坏同时并存的矛盾?
    哲夫:过去,我们几乎没有保护生态和治理环境污染的概念,当发现了破坏的苗头时危害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了,这就是我们的局限。我把我国的环境保护意识的觉醒时间定在1997年,因为那一年中央电视台报道了淮河污染问题,那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硬仗。治理是长期艰巨复杂的,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在长篇纪实《中国档案》里曾经写过它。长期以来,对发展带来的危害我们总是得不到及时应对,累积成一个巨大悖论:发展经济的同时破坏生态环境。但想让科学不进步,经济不发展,社会不繁荣,根本不可能。这些观点和想法我在生态小说、报告文学以及电影、散文杂记以及古诗词创作中都反复探讨过,用文学的方式给出过我的看法。现在看来,我感觉归根到底还是人的问题。自然生态的恶化盖因人文生态的恶化所致。我在作品中不仅写自然生态的恶化,更多写人文生态的恶化,以为要想从根本上遏止生态环境恶化,首要的是解决人文生态的恶化问题,不能扬汤止沸,隔靴搔痒,必须釜底抽薪。
    冯小军:您戳到了问题的点子上了。我记得长江文艺出版社出过您一部反映林业生态状况的《世纪之痒:中国生态报告》,被评为原国家林业局“2 0 0 6年生态文化的十件大事”。作品生动反映了中国林业在世纪之交发生的深刻变革,揭示出资源匮乏、生态破坏和环境污染已经成为制约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瓶颈问题,指出这是世纪之痒、人类之痒、文明之痒、国家之痒、社会之痒,也是现实之痒。请您谈谈这本书的创作动机。
    哲夫:的确如此,还没到溃烂程度,只是痒痒了。痒难受你怎么办?不能简单粗暴的把痒处切除,只能设法止痒,止痒最便利而且有效的法子就是挠挠。拿什么挠?过去有一种工具叫痒痒挠,专门挠皮肤上的痒痒。世纪痒痒了得人类挠,社会痒痒了得国家挠,人类痒痒了得用文化和文学来挠。自然生态的持续恶化归根结底是人文生态持续恶化造成的,所以首要是从根本上解决人的认识问题。文学说穿了就是人学,这是文学的本质决定的。《世纪之痒》这部近60万字的长篇生态纪实作品是2003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中华环保世纪行”与2004年国家林业局“百名文艺家下基层”的产物,书中不仅写了中国林区原始森林已经脱离“两危”现状,而且还写到禁伐后中国的“绿林好汉”大搞“六大工程”,有的地方甚至年年主动递减主伐任务,力争“不砍一颗树”。生态环境问题是个全球性的问题,更是个世纪性的话题,表面看是在挠中国生态之痒,实质上是在挠大地之痒、地球之痒、人心之痒。发生大地上的任何一痒处,如果在21世纪还没有挠好,痒处恶性发展,极可能溃烂、坏死,感染全身,甚至毁灭人类自己。
    冯小军:我感觉您的这个“痒”挠得正当其时,《世纪之痒:中国生态报告》是我国生态文学创作的一部力作。文学的功能在这里似乎被您放大了,请您就文学的功用特别是生态文学的作用谈谈自己的认识。
    哲夫:在生态破坏和环境污染还没有浮出水面时,文学的功能不仅没有被放大,而且还在物欲横流的世情下被弱化了,精神文化生活在物质追求面前表现得苍白乏味,文学退避三舍并进而屈从和跟进,已经放弃了许多自己的坚持,基本上与世俗殊途同归甚至同流合污,正如莫言不无苦涩地自我调侃——文学的没什么用也许就是它所以还能存在的价值。原话我记不清了,但大意是这样的。如果没有生态危机出现,那文学只配给“物质老爷”提鞋。
    然而,南北极冰雪开始大面积融化,热带雨林、沼泽河流的血脉和肺肾在大面积坏死,地球气候异常并在急剧变化,卫星上天,禽兽消亡,世界性的大瘟疫不时暴发,人类的生存状态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人忧心,是哈姆雷特的生死之问唤醒了已经被现代社会边缘化的文学,是生存还是灭亡?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因为它涉及所有活着的人。生存环境溃灭必然导致人类社会灭亡,所有学科包括文学也必然殉葬。不是我放大了文学的功能,是轰轰烈烈自掘坟墓式的人心之痒和世纪之痒唤醒了文学挠痒的功能,醒着的哪怕燃一串小红炮放一个二踢脚飞一枚焰火,放羊的甩一记响鞭,走路的踏一串声音,多少弄出些动静声响挠醒梦游向深渊的人……不救别人也要救救自己啊!
    冯小军:您的呼唤直抵世道人心,我祝贺您。这里我想到了另一个问题。1957年3月时任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讲师的钱谷融撰写过《论“文学是人学”》一文,论点提出后在文学界一直存在争议。我对这个观点无疑秉持肯定态度,不过随着科技社会的发展,人们发现人类过高地估计自己反遭危机的大背景下,我又感觉到对这个观点有补充的必要,我越来越感到,文学是人学的“人”的本质有扩充边界的必要。过去我们对“人”的理解可能过多地关注阶级、关注斗争和冲突,今天是不是更需要关注生存和发展?也就是说,围绕着人本身的生存和发展的关注度越来越丰富和深刻了,您对此怎么看?
    哲夫:这个争论早就有,如同泛娱乐化一样。文学有没有阶级性?往小里说,在某一个特定历史时期和特定场景下就有。但从大处着眼,往世界上去说,去社会化和阶级化,文学就更接近人类的本质。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也无论黄皮肤还是白皮肤,说穿了都是地球人。反映抑或升华这些不同民族不同肤色的人的生活和工作以及各种人生观,描述这些不同地域或不同社会人的生活场景,发现和塑造这些人的共性与不同,讲述他们摇曳多姿的人生故事,显然易见就是文学的功能,不是人学又是什么?地球已经变得越来越小,人类生存问题已经变得如此突出,马克思的理想就是要实现世界人类大同。构建全球“人类命运共同体”已经写入重要文献并在广泛传播,中国已走出中国,中国文学理当大大方方地给“文学是人学”洗去旧的尘埃并冠以新的光辉。这是地球上中国社会历史新时期的一个划时代变化,这个变化注定要写入人类未来的编年史。
    冯小军: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机器人部分取代人类的劳动后,机器人介入人们的生活后它们会不会成为文学创作的一部分?也有观点说,未来文学的主体很可能是太空和宇宙,以及其他不可预知的某种生物。这样的认识是不是为文学是人学理论提供了更丰富的内容?进而言之,人类生存环境的内涵与外延在更大突破情况下文学无疑会有跟进,您说是吗?
    哲夫:这是一个大话题,我们可以多聊几句。这种前瞻性思考有点类似走出人类才能创新自己的表述,这也是从“创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引申出来的。我的《蝶恋花》表达了我对它的思考。“昨嫩蒹葭今老苇,呼啸韶年,遭遇时光匪。天地草菅生命伟,春秋刍狗风流汇。宛若鱼儿离了水,岸芷汀兰,川岳萧森毁。红粉辞香花谢美,头颅撞碎方知悔。”昨日嫩嫩的苇芽今日已经在走向老迈,呼啸而来绑走青春的日子像剪径的土匪。天地草菅人命但生命仍然顽强而充满生机,春生秋死视万物如猪狗但万物照旧风流荟萃。人类离不开生态环境如同鱼儿离不开水一样,离开了水的滋养大地江河草木万物都会沦丧,五色的花朵会因此凋零芳香会离人们远去,选择这样的不归路等到头破血流才知后悔。从另一个更广大的角度扩展,“新旧共醅福祸兑,好酒如歌,饮后千邦醉。物竞类择哥问妹,加塞念打没排队。冰雪张开融化嘴,社会人得,管住三条腿。自宠易沦情欲鬼,莫违唱做乾坤韪。”人类与万物共生,但万物在进化时慢了几拍,上天赋予人类的智慧使人类加塞插队先于万物进化了,于是人类成了地球的主宰,但人类也不能总是以自己的需求来格物致知,盲目继续下去会成为孤家寡人,那就离死不远了。
    无论是以自然为创作主体,还是以机器人为创作主体,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人类自身的发展,千变万化这个主旨不会变。也就是说,再宏大的文学其本质还是人学,只不过超越了人的局限,走向天人合一的更大格局了。生态危机提醒人们,地球属于万物和全人类,不属于一国一地一人,人类可持续发展,必须捐弃偏见、霸凌、独裁,构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命运共同体。以自然和宇宙以及人类为创作主体非常必要,这样有助于走出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拳头大的是哥哥的丛林法则,也就是走出地域小我,走向人类大我,重新认识人类自我,解读人类的传统历史观念,摆脱社会小格局走向人类纵深已经迫在眉睫。人是生态人,所以生态话题无处不在,如果时刻意识到自己是个生态人,那么生态文学创作就大有话题了。
    冯小军:人是自然之子,离开好的生态环境寸步难行。这也符合中央建设生态文明社会的要求和提法。这些年中央对生态环境的重视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生态环境也因此发生了很大改变。生态文学创作也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您对此有什么建议吗?
    哲夫:生态人与生态的关系,如同鱼和水的关系,鱼游于水,身在其中往往却有意无意的忘了水,淡漠了水,忽略了水,这是非常可怕的一种健忘,所以有必要时刻强调。我和你的感觉一样,中国生态环境保护的力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旗帜鲜明,生态文学创作现在的发展态势不错,但我觉得还可以更好。前边说过我们的生态意识有点落伍于时代,落伍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想,没有意识到应该与时俱进,还停留在过去的格局。我以为,生态环境是人类生存的要素和基础,文学是人学,那么生态文学自然也应该是所有文学的生存基础和要素。这个不容争辩,人类文学中所描写的人与事、人与自然、人与人,其实都是一种人类社会的生态。这种泛生态论,在人类的文学创作中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只是还没有明确意识到而已。
    我们的生态文学组织者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只要是相关科幻、自然、宇宙、草木、风景、动物的文字,都往生态文学的这个篮子里放,捡到篮子里都是菜,屈原的离骚、孔子的诗经、盛唐的诗歌等等,都可以称之为生态文学创作,的确很繁荣。这也没有什么错。但同时,我们的生态文学创作还停留在条条块块之中,是以行业的特点划分的,林业和草原的写林业和草原,环保的写环保、水利的写水利,农业和农村的写农业农村,各行其是,都觉得自己重要。这些行业人是中国生态文学创作的骨干和有生力量,希望在中央统一协调下,分工协作,更好发挥协同作用。还有如我这样的志愿者,就比较边缘化,完全是自觉自愿的,因此相对视野开阔一些,能观照全局,有国家社会人类意识,没有门户之见。但相对而言,这些人是一些游兵散勇,属于老大不理老二,老二不知道老三,都是些我行我素荷笔独彷徨者。让我奇怪的是这么大一个中国,行业之间几乎都有自己的“文协”和“作协”,唯独没有全国性生态文学创作协会,来统起各行业的生态文学创作,给大家一个共同的家,建设一个生态文学的大舞台。
    哲夫:毕业于武汉大学。中国作协会员。原山西省作协副主席、太原文学院院长、太原市文联副主席等职。1994年被评为一级作家,2 014年9月评为正高二级。报告文学有《黄河追踪》《淮河生态报告》《长江生态报告》《黄河生态报告》《帝国时代的黄河》《世纪之痒》《水土——中国水土生态报告》《水土中国》《大地上的风景》等。获“中国图书奖”“中国环境文学奖”“冰心文学奖”“北京文学奖”“赵树理文学奖”等,2 0 07年被国家环保总局授予“绿色卫士”称号。
    冯小军:本刊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荣获冰心散文奖,孙犁文学奖、河北省五个一工程奖等。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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