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红色土地 吴克敬 九曲十八弯的黄河乾坤湾啊! 我把我对文学故乡陕北的回报,义无反顾地确定在了这里。专心摄影的朋友武强,是我西安城里的知己,在我有了好事心情愉悦的时候,他会与我推杯换盏、痛痛快快地大喝一场;而我遭遇不快,甚至被诋毁、被伤害的时候,他更会与我一起,推杯换盏、心照不宣地大喝一场。人之一生,知己是难求的,我俩约在一起到陕北是已跑过几回了。他热爱陕北,我也热爱陕北,他知道我心存着这一心愿,所以赶在2018年8月2日,他开着他的越野车,我们一路往陕北来了。同车的还有他的爱人小丁。小丁不小了呢,都从西安的一家妇科医院退休下来了。在妇科医院工作时,小丁总是被人称作小丁,退休下来,改不了地还是被人称作小丁。能够叫小丁,自然有她的道理,她生得白呀!一白遮百丑,所以就只能一辈子叫小丁了。这次我与武强上陕北,她跟着来,是有她的职责哩。我的身体不客气地说,是比较高哩,就是血糖高、血压高、血脂高。小丁一路跟来,关注的是我的身体。这我就不仅感动还要感激了呢!感激他们夫妇的用心是多么细致呀。 北上陕北,不是上华山,只有一条路。 上陕北的主干道就有三条之多,我们没有选择好走的高速公路,而是选择了较难行走的沿黄线。难走的沿黄线有一个好处,是好走的高速公路所没有的。即我们从西安出发,先行赶往黄河岸边,从那里出发,汽车的四个轮子就要不离黄河地往陕北走了。一路的风光,洽川湿地、司马迁祠、党家仡佬、韩城古城、吴堡古城、闯王寨、乾坤湾……对了,就是乾坤湾了。越野车的性能真是不错,我们出发时走早了点,赶到半下午的时候,就已赶到了我写《手铐上的蓝花花》的乾坤湾……浩浩荡荡、滚滚滔滔的黄河啊!鬼斧神工般切割出的那一道大湾,真的如一个深陷晋陕峡谷里的乾坤轮呢! 这里是我的文学福地,也是朋友武强的摄影福地,他在前年那个大雪纷飞、山舞银蛇的春节,与他的几位摄影家朋友,冒雪来到乾坤湾,并以乾坤湾为背景,拍摄了一组摄影作品。其中的一幅,以其独特的视角,不仅丰富了我的想象,还启发了我的动能,我能怎么办呢?魂牵梦绕,我到乾坤湾来了。 写作了《手铐上的蓝花花》的那户农家院子,对我的吸引是大了去了。 那是因为当时的乾坤湾,还没在黄河的边上修建可以居住的窑洞。这次来了,我是还想住在那处民居窑洞的,但延川县的交往深厚的朋友高汉武、白小平、张北雄几位,候在了乾坤湾的山巅上,等着我们的越野车到达停车场。一路带来的尘灰还没有甩脱,就见他们热情地撵了来,给我们介绍了今日乾坤湾的情况,特别是接待能力,与原来可是大不相同了。他们说峡谷底的黄河岸边,新建了宾馆式的窑洞院落。 住到黄河水边去!我听得心里大热,当即在他们的引领下,弃计划中的民居窑洞不住了,而毫不犹豫地下到黄河边上来,住进了建起来不久的河谷窑洞宾馆。 晚饭就在窑洞宾馆用了,是最纯粹的陕北饭食,凉盘子有杂粮拼盘、凉调羊杂、凉拌三丝、甘泉豆干、鸡蛋泡泡……热碟子有清炖羊肉、洋芋擦擦、苦菜黏洋芋、米脂驴板肠、麻汤饭……我一副关中西府的胃口,倒是对陕北的吃货特有兴趣,大快朵颐,吃了一个痛快。饭毕,抬手抹一把嘴,转身即下到黄河的边上,绕着乾坤湾走了起来。有几位走了走,唯见黄河乾坤湾里流水荡荡,似觉无趣,就反身回了宾馆,而我依然与黄河乾坤湾为伴,坚持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剩下我一人,依然往前走去,这便遇见了一位捉蝎子的人。年少的时候,我也是捉过蝎子的,知晓蝎子的药用价值,突然再见一个捉蝎子的人,让我顿觉亲近了许多。遂站在他的身边,与他聊了一会儿天。知他来捉蝎子,是为一位老人疗疾用的,而那位老人,居然还是一位甘居家乡的老红军。我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与之约好,想要拜访那位老人。可捉蝎子的人告诉我,老人是住在延安市“八一敬老院”里呢。前两天的时候,回来了几日,昨日又回他的“八一敬老院”去了。 我没有遗憾,因为我要来了老人家的联系方式,想我可以再找机会寻访他呀。 是夜天空如洗,一片暗蓝,漫天的星斗,灿烂无比,映射在波翻浪滚的黄河流水里,使我恍而惚之,以为高远灿亮的天,就是我身旁的河,而我身边的河,也就是灿亮高远的天!恍恍惚惚的我回到宾馆来,发现同来的武强夫妇还有高汉武、白小平、张北雄几位,有事回县城的已经回了,而没有回县城的,就都在自己登记好的窑洞里睡了去。 我心头满是行走黄河乾坤湾的感受,想要拉住谁倾诉一番,自觉不好强为人难,就也进入我登记的窑洞,爬上陕北特色鲜明的土炕,倒头睡了起来。 睡在黄河乾坤湾的边上,我无论醒着时,还是进入了梦乡,仿佛头枕着就是黄河的波涛……黄河的流水,虽然喧嚷,虽然激烈,但是对我而言,仿佛母亲在我年少时唱给我的催眠曲一般,让我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晚上。是日晨起,回县城的白小平按照我的要求,既带来了几位当地的朋友,还带来了几个大西瓜。我们吃着西瓜聊天,聊了许多话题,聊到关紧处,使我自觉满腹浩气,便要注目我们身边的黄河乾坤湾,感觉我的胸怀亦如激流奔放着的黄河乾坤湾一般。我们聊得开阔,聊得深广,就这么大聊了一整天。但我依然不甚满足,再一日又去了延川县城,逮住他们,还请他们给我找了些熟悉延川县风物人情的人,又美美地聊了一天。直到第三日,我与武强先生收拾好行李,便撤回我西安南郊的家里,把我闸门大开的文思落在了我的硬皮笔记本上。 我要补充来说一件有趣的事,血糖、血压、血脂都高的我,这一趟陕北行,一路保护我健康的小丁,没法测量我的血脂,但一天两次的血糖、血压,她是坚持给我测量了的,结果数值都恢复了正常。 一个习惯,就这么一次次营养着我,养得我文学上每有新的动作,是必须北上陕北去的。要去就去黄河乾坤湾,似乎从这里出发,才会有我不一样的收获……探寻其中的道理,知道陕北的信天游我听多了,使我生发出了一种强烈的感受,知晓我们华夏民族,不只是常说的农耕文明和草原文明两个板块,而应该还有第三种文明的存在,那就是以长城为线,以陕北为点的一种文明了。这种文明就鲜明地存在于陕北的地理环境里,以及人们的世俗生活中。这种文明有其十分强悍的杂交优势,让历史上对立的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在长期的征伐中,既对立又融合,迫使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的优秀果实,杂糅成了一个独特的文明形态,当时势发生大的问题和矛盾而纠缠不清,又表现得非常激烈,以至无法调和的时候,从陕北出发,似乎才能完成一次民族新的成长、新的建立。 我的这一认识也许是片面的、错误的,但我深入进陕北来,与生活在这样一种文明状态下的人,坐在一盘土炕上吃他们的饭,喝他们的酒,听他们说古论今,说得高兴了唱信天游,说得悲伤了还唱信天游,让我做了他们的朋友,甚至知己……我庆幸热爱文学的我,就这么化入进了陕北独有的那一种文明,水乳交融、血脉相连。 陕北成了我的文学故乡,我成了陕北文学的游子。 (摘自《乾坤道》,吴克敬著,作家出版社2021年6月出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