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评论 > 作品评论 >

林森小说《岛》:重建心灵秩序的可能性

http://www.newdu.com 2019-11-04 《收获》 陈凯 参加讨论

    林森小说《岛》给我的阅读体验正如小说中对海风的描述一样:“这里的海风比海涯村的更咸更苦一些,是有重量的,迎面没吹多久,脸上就戴上一层厚厚的海盐面具。”小说看似轻盈的形式,因裹挟了咸味和苦味,遂成为一种凝重甚至庄严的表达。这一份咸与苦,事关心灵重建之可能性。
    人世之浪
    《岛》是一篇可以在自身内部完成文本与意涵互证的小说,由此,我们不妨用小说文本来阐释它自身。
    小说用嵌套式双线结构,讲述了吴志山、我和伯父等人的故事。故事的时间跨度,从建国之初一直延展至当下。从“牙龙湾的至美,只属于他一个人”到“著名旅游景区亚龙湾”,从“创世”建房到“开发”强拆,从“寻鬼”到成为鬼,“风中的敌意和水中的暗流,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道,鲜辣刺鼻,逢山开道”,“海星现代城”的触角,一定不止五只,它们当然可以“蠕动”,可以摧枯拉朽,哪怕它“离完工的距离还远着”,“可规划图上,它早已星光熠熠,早已高楼林立。”我们和书中人物一起经受着命运的嘲弄与时代的碾压,“在挖掘机冲来之前”,“废墟中一根尖利的钢筋”直透后背,把人插得像一根巨大的烤串,“死你一个没人知道的家伙,就是屁大的事”。
    “我们站在这条凭空伸出的巨大的手臂上,两侧都是海浪的夹击。”吴志山是故事的主体部分,他经历的十年冤狱、四十多年的孤岛生涯,小岛的被命名,数次自杀,孤岛的最终陷落,毫无疑问是最猛烈的人世之浪,而伯父所经历的两个村子的消失、想象之家的重塑,二堂哥的死,“我”自我放逐式的环岛漫游,四堂哥的“身心俱疲”,则成为心灵之岛集体陷落的佐证。群像性质的确立,使我们一再发现“岛中岛”与“岸边岸”,最终,故事获得一种普世性。“我们这个海边家族里的人,从一千年前因为战乱,往南奔逃开始,体内便埋下了不安现状却又方向混乱的因子了吗?海涛和世事一起,推涌我们如浪花。”事实上,面对人世之浪,谁又不是那个寻找鬼岛的孤独者?
    言及于此,小说的互文叙述当然是十分有效的,但一剑双刃,小说同时也存在意涵过于显露的问题,作者难掩对文本的解说冲动,许多过于明确的互证和阐释,或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意义空间的自我窄化。
    心灵之岛
    人世之浪推涌着失魂落魄的孤独者上路了,去寻鬼,去垒塘,去搏浪,去“命名”,去“创世”,去重建心灵之岛。这是小说意涵的核心部分,它以一种前宗教的叙述氛围和现代神话的叙述方式,去探讨了重建心灵秩序的可能性。
    “这个世界太纷乱了,确实是只有如此以地为席以天为被,才能让自己变得宁静一些。”这句话或可注解“岛”的象征意义,简言之,“岛”是心灵之屋宇,是对人世之浪的一种退避,更是对人世之浪的正面抗击。
    “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已经揭示了某种前宗教色彩,“他看中了岛上的礁石,想用这些石块,在岛上堆砌出一个小小房子来。他到岛中央寻找了几棵靠得比较近的木麻黄树,决定就把小房子安在那里。”“他不知道自己活在哪一年,他是一个活在时间之外的人。他开始了某种以事记时间的方式。”“吴志山还要给其他东西命名,但他并不着急,光阴漫长,他有足够的耐心,把岛上的一切,在自己内心分类、编号,各归其位”……这些情节以“创世”之名,无限趋近某种神话结构,充满了开拓感和原始感,而在字里行间,读者也一再被提醒,这样一种“开天辟地”所具有的独特内涵,是如何区别于传统神话的——《岛》中人物的“创世”,以强大的自我意识为前提,以对人世的痛苦感知为诱因,以最低限度的物质需求为保障,以心灵秩序的重建为依归——如果传统神话给人的震惊在于“发现”,那么《岛》的神话结构带给人的震惊还在于对“发现”的“克制”。
    “发现”自不必说,寻鬼、搏浪、垒塘、修墓,都是扩张的叙事策略,保有神话的张扬特质,这些活动代表了重建心灵秩序的积极行动。“克制”则体现在重建心灵秩序的消极行动上——“克制”自我与人世的距离。吴志山并非不能面对自己的过去,他能够讲述,而且是一再讲述过去,这绝非祥林嫂式的反刍倒嚼,他只是以记忆和讲述去保有来自人世的心灵质料。他选择了一座孤岛,以此为针对,向内,掘进心灵的纯粹本质,向外,切断一切使心灵蒙尘的杂芜根源,只留下些许有关来路的记忆。
    出于对距离的警惕,和人世的联系只能作为心灵质料的象征。尝鲜的酒是可以接受的,以套取故事为目的的酒是必须拒绝的;每隔几天送一次淡水是可以接受的,回到村里是必须拒绝的;狗是可以接受的,狗甚至可以拥有人的名字,成为记忆质料的鲜活载体,但帐篷里的年轻男女和“干部模样的人”是必须拒绝的。这样的“克制”一再提醒我们,岛上发生的一切并非物质的创世,而关乎心灵的重生。
    然而,心灵的重生具有多大的可能性?
    返回蛮荒
    重建心灵秩序,我们有多少胜率?面对这样一个关乎记忆与现实、内心与世界的系统工程,我们能走多远?
    须知,心灵本身是最易迷惘的东西,海涯村村民为了护村吃了多少亏,但拆迁之后,“每家人都拿到了一笔赔偿款,新家还没安置好,各种新款的小车却已经抢着买,以至于到了最后,省城有些4S店还专门摆出‘海涯村定点服务柜台’。车新了,手机新了,衣服皮鞋更不用讲,只差没能把皮也剥了换一张。”当听说当年鬼名远扬的小岛要“开发”,而老吴会因此获得一套房子时,有人感慨道:“我们也是笨哦,我们当年怎么不也去岛上修个小房子住一住,不然也跟着发了……”看呐,哪有什么心灵重建?我们只要升官发财。
    我们完败了。二堂哥的死,不是胜果;四堂哥的“漫游”,不是胜果;小说的第五章,“新居”一节,我们感觉伯父的胜利近在咫尺,他不仅用一间房子的完成“把伯母拉了回来”,“海涯无地安先祖 天台有光耀儿孙”的对联,更是给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喜悦,可坏就坏在下一节“旧迹”,伯父的创世之地牙龙湾终究因为繁华闪耀的亚龙湾而失落了,他甚至不肯在这里住上一夜,他落荒而逃;“我”的环岛旅行更非胜果,自始至终,“我”听取吴志山故事的欲望,都只是“我”成为另一个吴志山的投射,“起身的时候,我好像也在岛上活了四十多年,好像吴志山所经历的一切,以一种难以说清的方式注入了我体内——我成为了另一个吴志山。我挣扎着,爬出来,像从野菠萝丛里复活。”“我有些迷糊,不知道哪些事是吴志山经历的,哪些事是我自己经历的。”
    那么,吴志山胜了吗?我觉得也没有。
    须知,仅仅是记忆的质料,就够他受的了!当陈爱珍出现在岛上,我们以为的那个够孤绝、够超然的吴志山彻底“宕机”了,“他觉得有些沮丧,好像自己最颓败、悲惨的一面,全都在她面前展示,他甚至有些动怒,她凭什么要突然上这里来看他?是可怜他吗?她是想来看看他有多惨吗?……”他“胸口更闷了,冒出的怒火没有发泄出来,全堵死在胸口里了”,他过于纷乱而终于木然的应激反应几乎要让我们相信,他做的一切只是退避,几十年的心灵重建,他从未获得安宁。
    即便如此,吴志山的探索依然令我肃然起敬。读罢此书,顿觉“吴志山”似乎谐音“五指山”,如果作者真是这样设计的,那会有怎样的所指呢?难以逃遁的命运?终究陷落的心灵之岛?还是说,就是“五指山”在地理上、字面上意思——海南岛上最高的山峰?我愿是这最后一种。
    吴志山是一个先觉者,“他感觉到了,他数十年来一直寻找的鬼魂,可能就存在在这场风雨之中”,事实证明,“巨浪卷来,吴志山如愿以偿”;他是一个行动者,他“天天捡起石块垒积,犹如西西弗斯”;在心灵之岛陷落的困境面前,他拥有一个常人的恐惧、羞愤与无奈,他更拥有重建心灵秩序的勇气——他看似怯懦的表现,蕴藏着最本质的勇敢。“巨浪卷来”之前,吴志山“从鬼岛边上绕过,驶向大海的更深处”,找到了另外一座孤岛,“那是一个更加萧条、原始的小岛”,他用自己的名字为小岛命名后,“万物归于宁静”,并且找到了保住心灵之岛的办法——死在它面目全非之前。在最原始的蛮荒之所,心灵秩序得以重建。
    “吴志山的确像返回了蛮荒”,我想,对于芸芸众生而言,这样的“返回蛮荒”是不一而足的,也许,夹杂着咸味、苦味的滞重海风一刻不停地吹上我们的面颊,人世之浪一刻不停地拍打着我们的心灵之岛,我们一再地“欲死不能”,也将不得不一再地“返回蛮荒”,直到我们抵达真正的蛮荒之所。
    “我”初见鬼岛的时候,小说中有这样一句话,“我忍不住瞧向那个小岛的方向,夜里一片黑,当然也并非全是黑的,而是有一种迷蒙的灰,洒在海面上。不过那小岛是看不到的。”某种鲁迅式的启悟豁然展开,从初见心灵之岛的第一瞬起,心灵秩序的重建之旅就在某种近乎绝望的两可之间,这段旅程或许就像海涯村的命运一样,从虚无中生出,又化为虚无。巨浪卷来,我们在最后的风暴中邂逅自己的鬼魂,这是至高的救赎,或也是最无奈的救赎。
    2015年,林森在接受《南岛视界》采访时,提到了一个创作计划,他说:“这个故事,对我无疑更加重要,若能完成,能看到的,是一个人如何面对自然天地、面对生死和孤独……这是更纯粹的海南的故事,也因此,这个故事更有普世性。我希望能真正完成它。但一切刚刚开始,故事大纲就准备了几万字,离真正的完成,还远得很。”不管林森说的是哪一个故事,我相信,在《岛》这个小说里,他所希求的意涵都得以完成了。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