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无人知晓》、2010年的《空气人偶》、2016年的《海街日记》,这些带给人诸多惊喜的电影统统出自一位日本导演之手——是枝裕和,2018年,他又带着获得戛纳金棕榈大奖的《小偷家族》,让全世界对这位日本导演倍加关注。 是枝裕和常常与小津安二郎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他被誉为“小津安二郎的接班人”,但他自己对这种说法很不以为然。事实上,是枝的影像风格并非是受小津安二郎的影响,若是有,应该也是极少的。上大学期间,是枝裕和就在银座的“并木座”看完了小津安二郎的全部作品,但当时的是枝比起小津还是爱黑泽明更多一些。是枝裕和正式执导筒是以纪录片导演的身份,他后来影片中所显露出的平和、真实,更多是来自纪录片拍摄手法的效果。 是枝裕和曾在采访中表示:“纪录片作为一种方法论,已经成了我自身创作过程中经常需要回归的一处场所。即使是在拍摄虚构作品,如何去确立关系,要从关系中获取什么等,这些问题我都需要回到纪录片的角度,去重新思索一番。对我来说,它就是这样一处归属地。”与其他导演不同,是枝裕和非常在意、重视真实情景下普通人的真实状态,在创作和拍摄时,他总会在普通人身上收集经验,并最终运用到影片中。他常常带着剧本大纲上的问题到人群中去采访,并用摄影机记录下来,路人的回答往往会成为他剧本中具体的台词,甚至有时路人也会直接被他拉来出演电影,采访时的影像也曾被他直接剪辑到影片中。在拍摄《距离》时,他干脆没有写一句具体的台词,全靠演员的现场发挥。拍儿童戏时,他会询问小演员们的意见:如果是他们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说些什么呢?会做些什么反应呢?小演员们面对这位大导演也没有太犯怵,有时会说出“这句台词在这里出现实在有些怪呀”这样的话。这些都给是枝的创作带来巨大的启发,他十分重视这些意见,会以此来修改和调整剧本。 你很难在是枝的电影中看到明确的观点,这并不是因为“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而是因为他是个发问者,并且不执着于在电影中给出答案。你甚至会觉得是枝大概是有点儿腹黑的吧,他总是能一脸平静地向人们诉说着不得了的事情。这极具迷惑性,往往到影片结尾观众才能意识到,这才不是什么《小森林》式的“日式治愈片”——导演会向观众抛出一个残酷的问题,这个难题在你脑中不停盘旋,让你不得不去认真思索。当你意识到他电影中的“残酷”时,也看完了他想诉说的故事。说他“残酷”,是因为这些难题往往不管如何努力地去思考也想不出什么结果。是枝导演应该也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而他并不打算在电影中给观众一点儿什么提示,只是极尽客观地讲述着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或者说他会刻意克制自己情绪的外露。 由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无人知晓》,给人一种纪录片似的真实感和无力感,导演并没有刻意地加剧人物之间的矛盾和冲突,也没有将人物妖魔化、脸谱化。那个最终抛下四个孩子独自寻求幸福生活的母亲,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十恶不赦:她并没有打骂过孩子,也不是什么无业游民或瘾君子,事实上她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她会教孩子们念书,会给女儿涂指甲;如果不是她最后再婚抛下了孩子们,你甚至会羡慕这一家五口,虽然贫穷但很温馨。 你很难在是枝的电影中断定一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一件事是恶还是善。放在平时,偷东西肯定是不对的,但在《小偷家族》中,你很难去责怪这种偷盗行为。他的电影给予了人们看待世界的另一个视角,让你没有办法再单纯地去思考一个“简单”的问题。 在是枝裕和的首部犯罪悬疑片《第三度嫌疑人》中,是枝的这种“腹黑”尤为凸显。在观看影片的过程中你会不断感叹剧情的反转,但正当你觉得已经明白导演的套路的时候,剧情却又一次峰回路转并戛然而止,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观众并不能在这部犯罪悬疑片中体验到最终抓住犯人的快感,刚看完影片你甚至会跳起来咒骂“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然后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冷静下来,你会发现,这才不是什么犯罪悬疑片,导演只是借用犯罪悬疑片的架构再次向观众发问。 以上是银幕前的是枝裕和,要想了解银幕后的是枝裕和,那就不得不提到跟他一同工作、朝夕相伴的分福工作室的同事。分福工作室是是枝裕和为自己的影像世界搭建的电影梦工厂,也是为了扶持那些拥有相同理想的青年电影人,是枝的奇思妙想就是在这个地方孕育、实验、实现的。在同事的眼中,是枝裕和更具烟火气。你很难想象,这位让奉俊昊(其导演的影片《寄生虫》获得第七十二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是首位获此荣誉的韩国电影人)像个迷弟一般写信连连称赞的大导演,在看到蒸汽火车时会飞一般跳下汽车,摆好姿势大叫:“蒸汽机车才是男人真正的浪漫!”他还有个“怪癖”,见到拉风的豪华跑车就要凑上去让人给他拍张合影。听说,是枝导演家中有条“恶犬”,一人一狗斗智斗勇的故事时有传出……当然,以上这些秘闻,也是多亏《是枝裕和:再次从这里出发》一书才有幸大饱眼福。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