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鱼》 周晓枫 新蕾出版社 深深夜晚，我们仰望天空，寂静安宁的穹苍深处，繁星点点，如同天国般的甘美。 无论如何，我难以想象，有一颗星星不安分于自己的星座，非要一个筋斗跳下来，大火球一样耀眼穿越茫茫暗夜，往地球方向飞扑而来，仅仅是为了变成一条海中的大鱼…… 我们熟悉大鱼的故事。巨大的鱼，远古时叫鲲。“北冥有鱼”，中国伟大的先哲庄子给我们讲述过，一条大鱼叫鲲，化而为鹏鸟，翅膀如垂天之云，御风而行，击水三千里，扶摇九万里，完成了自由飞翔的梦想——这个神话，不知激励了多少人的心。 然而，我说的这条大鱼不叫鲲。它也没有冲向天空。正相反，它是一颗天上的星星俯冲入海，化而为鱼，虽然也是汪洋中最大的鱼，有的人见过它的样子，就是鲸鲨，它被命名为小弩。 这是散文大家周晓枫奇异的想象。她在完成一本短篇童话集《小翅膀》出版后，意犹未尽，又为我们奉献了一本长篇童话——《星鱼》。在这本书里，我看到了大鱼又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一个星孩子，从深邃夜空的星际轨道脱离出来，为了实现一个蓝色的梦，经历烧灼的剧痛，勇敢地前往地球中的大海，如愿以偿地变成了一条鲸鲨。这星星变成的大鱼，却不是孤单一个，它是双子星座中的弟弟；另一颗星哥哥，叫小弓。它们从没有分开过。小弓看着弟弟离开夜空，不忍分别，也尾随而下，同样经历了如死一样的痛苦，赶赴一无所知的地球……小哥俩从天空落下，就从此失散了。童话《星鱼》的开头情节就是这样。 我们的想象力思维，惯常是飞翔向上，就像毛毛虫变蝴蝶，不想长大的孩子想成为彼得·潘，飞离人间，这是人们脱离苦难现实的盼望使然，庄子做梦也是蝴蝶梦。因而写一条大鱼的故事，就要长出巨大的翅膀超越海水的限制。而反其道而行之的想象，则如同道成肉身，乃是为爱的实现，就像民间故事七仙女下凡。周晓枫童话的出现，也有爱相随，从《小翅膀》开始，便是一个个爱的付出。即使那种小小的爱很像恶作剧，也由于爱，角色改变了命运。写到了长篇童话《星鱼》，周晓枫的内心已然涌动着巨大的爱了，跨越星球之间，流浪于无边的大海，甚或于困境中，也都在追寻爱，跟随爱，不离不弃，直到永远。天空到人间的想象力，承载的并非自由，更是一种必然的担当，也就是责任的爱。 这么解读童话《星鱼》，好像有些沉重不妥。因为，我们习惯童话的香甜轻松，给心灵解绑。对于复杂繁重的生活而言，我们期盼童心呈现糖果一样的味道。但是，恰恰最经典的童话，都有某种苦涩的承重，美人鱼犹如踩在刀尖上流血，快乐王子浑身都是伤痕体无完肤地献出自己，勇敢的锡兵最后连心脏也成为灰烬中的铅块儿，哪怕是来自外星的小王子经历星际之旅到了地球上，身躯也倒在了沙漠中。安徒生、王尔德、圣爱克苏佩里，他们给我们的童话，都有共同的特征，就是牺牲的爱！ 《星鱼》感动我的，正是小弩与小弓的兄弟情深。 小弩主动选择了自己的“鱼生”，爱蓝色大海，胜过了安逸的星座位置。有许愿天使的帮助，才能够奔赴地球。小弓却是深爱弟弟，急匆匆离开天空，导致自己命运陷入悲剧性质的受伤。主动也好，被动也罢，彼此相爱的力量，却是同样的厚重。心想事成的小弩成为最大的鲸鲨，也并没有贪恋美丽富饶的大海生活，成为大鱼睁开眼睛的刹那看不到小弓，他流出泪水，决然开始了找寻哥哥的路程……生死未卜，小弩依然怀抱一线希望，冒险闯荡南北极之间的汪洋，一次次游进陌生的海域。可以说，小弩的心灵成长，有游历“人间”海洋给了它丰富的视野所致，但更是由于爱的一再发力。最后找到哥哥小弓时，小弩已经能坦然面对命运的局限，勇于承担呵护重伤的哥哥，一起快乐地过着海洋馆生活，爱让他们再也不会分离。 也许我们在童话故事中品尝了太多孤独的滋味，许许多多的童话形象塑造了孤儿“英雄”。比如法国都德的《塞根先生的山羊》，意大利科洛迪《木偶奇遇记》的小木偶匹诺曹，瑞典林格伦的《长袜子皮皮》，等等，童话中的小孤儿格外牵动读者同情的心。但我对周晓枫塑造的双子星形象，更觉弥足珍贵。兄弟手足不再像古老童话中那样各行其是，常常是三兄弟也要分个智慧高下，甚至相互猜忌和抛弃，只为一份财产分配。小弓和小弩在夜空时彼此相望，心灵互相温暖着；在海洋里不知哥哥在哪里，爱与思念也让他们心心相印；在人类中间，兄弟也是相依为命，以舍弃自己的舒适与自由为代价，不愿意大海再分开彼此。这真的让我想起一句最美的诗句，“看哪，兄弟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 如果说兄弟互相残杀“煮豆燃豆萁”的确是丑陋的，不堪入目。那么，手足深情无疑是人间基本的亲情佳美。这个童话作品，为我们展现了生动无限的一幕。小弩和小弓，弟兄从天而降，同是大鱼时，它们没有失去人间天堂的爱，这才是童话的精彩。不能由于自己的梦想，就失掉手足情深。安徒生童话《野天鹅》早已给了我们这种大美。什么是童话？我一向认为，爱，才是所有童话的第一特征。一切童话都不仅仅是关乎梦想，更重要的，在于心中有爱，用美好的童话完成爱的体现。不然，就不算是优秀的童话了。这样的童话隶属于孩童心灵，也会为成年人喜爱，因为这样的成年人一定也有了一颗孩童的心。 周晓枫自己介绍这个童话的创作经历时，提到灵感闪现的一瞬。除了在海洋馆有意的体验生活几天，与鲸鲨面对面过，她还参观过流星化作的陨石；尤为让我惊奇的是，有一天她走到电梯跟前，电梯门自动打开时，一对儿双胞胎兄弟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喔，就是这孪生的小哥俩，最后启动了周晓枫创作童话《星鱼》。是上帝把这两个孩子送到了周晓枫面前吧？让她顺利完成双子星的大鱼故事。 美国女作家迪卡米洛在她的童话中有句话意味深长，“故事就是光明”。在散文创作中千回百转的周晓枫，用她童话中的爱，给了我们又一种光明。《星鱼》中小弩和小弓，虽然可能在海洋馆里终其一生，但我觉得，两兄弟迟早会再回到天空中的。 那时，我们仰望夜空，繁星点点中，就有两个曾经是大鱼的兄弟，再一起发出温暖的星光。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