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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乡愁

http://www.newdu.com 2019-02-15 《十月》 彭东明 参加讨论

    2014年夏天,我在美国黄石公园那碧蓝的湖水里游完泳,躺在湖边的草地上,望着湖面上静静游玩的天鹅,望着四野寂穆的树林,望着湛蓝色的天空发呆时,不远处一辆房车上,若隐若现飘来了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著名的乡村歌手约翰·丹佛演唱的《简直是天堂,西弗吉尼》:蓝岭山脉,仙纳度河,古老的生命,比树龄更久远,比群山年轻,像和风一样慢慢生长。乡村路,带我回家,带我落叶归根。西弗吉尼亚,山峦妈妈,乡村路,带我回家,围绕着她,是我所有的记忆……月光朦朦胧胧,我的眼泪汪汪,乡村路,带我回家,到我生长的地方……
    听着听着,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因为我顿地想起了在地球的那一边,我出生的那座小山村。
    这是一座有着两千多人口的山村,四周矮山环抱,形成一块有着一千多亩良田的小盆地。一条小溪,七拐八弯地从田野上流过。矮山脚下,是一栋又一栋土坯屋,相互间炊烟缠绕,鸡犬相闻……
    我在这座小山村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这是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庄上的人家普遍吃不饱饭,村庄留给我的是一个苦涩的童年,饥饿、寒冷、劳累,充满了我的每一寸记忆。
    十五岁时我离开了这片小村,开始是到县城里工作,后来又到了岳阳……走得越远,我便越是思念这片村庄,那条清亮的小溪,整个夏天我们都在那里边游泳和捕鱼捞虾。那绿草茵茵的河滩,从春天到冬天我们都在那里放牛、打架、烧篝火。那蛙鸣如潮,永远都充满了青苔、腐草和牛粪气息的田野。那无语的炊烟,那燃烧在天边的火烧云……还有我的老祖父老祖母、祖父祖母,以及童年的伙伴……
    1999年,在我离开村庄22年之后,我将这片村庄上的童年记忆写成了一本书,书名叫“天边的火烧云”。这本书最初是由湖南少儿出版社出版,后来,台湾的小兵出版社又出版了。
    2014年夏天,湖南人民出版社给我来电话,打算再次出版这本书。
    我问他们:“一本15年前出版的书,你们现在又翻出来出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对我说:“现在这个时代,太需要‘天边的火烧云’了,现在城市里的孩子是圈养的,他们面对的是冰冷的钢筋水泥建筑,喧嚣的网络和街市生活,而‘天边的火烧云’中的主人公是在宁静的山野间放养的,透过那个年代饥寒的生活,却让人能真切地触摸到自然的美好,人情的美好,风俗的美好……”
    他们甚至还建议我回乡去办一个讲堂,将我在这座村庄上的童年生活,讲述给城里的孩子们听……
    2014年夏末,我便带着妻子迫不及待地回到了那座久违了的小村。这距我离开村庄已经38年。中间偶尔回来,也是匆匆忙忙吃一餐饭就走了。而这一回,却是整整住了一个星期。
    记得,那年我离开村庄时,是一个清冷的有零星雪花飘落的早晨,弯弯曲曲的泥泞的村路上积着残雪,我手里提着一个网袋,袋里装着一身蚂蚁子布做成的衬衣。这种布当时是自家在地里种了棉花,自家纺成纱织成黑白相间的棉布。我不知道为什么村里人要将它叫作蚂蚁子布。提着这一身用蚂蚁布做成的换洗衣衫,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村庄,后面是我的老祖父、老祖母,祖父、祖母,父亲和母亲,还有我家的那条麻狗在为我送行。我走出去好远,回过头来,发现他们还站在坳口上,且不停地朝前招手,意思是要我莫再回头。
    没想到,这一走竟就38年。
    后来,我的老祖父走了。老祖父走后半年,老祖母也随他去了。老祖母比老祖父大两岁,她是在六岁时从本村的张家嫁过来做童养媳的,他们相濡以沫,共同在一起生活了八十年。后来,祖父祖母也相继走了。再后来,父亲和母亲也都陆续走了。他们都葬在后山上,后山是我们屋场里的人家用来晒红薯丝的晒场,我们习惯于叫它薯丝岭上。如今回来,我的心里是一片空落。
    村庄四围的矮山依旧,小溪和田野依旧,那飘荡在田野上空的泥土气息和稻子的清香也依然如故……然而,矮山脚下,那一栋栋土坯房却不见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栋栋贴着瓷片的楼房。人也陌生了,记忆里的老人,都已经不在了。记忆中的青壮年,现在都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如今的青壮年,我全然不认得了。他们如今的生活,已经不再是原来村庄上那种生活。现在再没人用牛犁田,再无人挑担砍柴,也再无人爬山涉水走长途,再无人纺纱织布。甚至再也看不到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再也听不到飘荡在田畴上悠悠的山歌……田野上拖拉机、收割机的轰鸣声,代替了往日黄牛和水牛的“哞”叫声,溪边的阡陌早已荒废,水泥公路上“呼”进“呼”出的是汽车和摩托车……水库里的小木船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轰天轰地的机帆船。
    我穿行在溪边田头,感到那么落寞,我曾经朝思暮想的村庄,现在已经是那么遥远而又陌生了。
    那栋始建于清乾隆三十九年的彭家祖屋,现在已经没有一户人家住在内头了,只剩了一片残垣断壁,它们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屋里屋外到处长满了荆棘和野麻。
    这年的秋天,我离开村庄后,便迫不及待地四处奔走呼号,我决计要去筹集资金修缮这栋记忆里的老屋。
    2015年正月,村里的砖匠、木匠都聚集起来了,他们在一块前后修整了三年,才终将这栋老屋修缮好。
    于是,我将村里那些早已被人们遗弃了的农具收集到这栋老屋里,例如:石磨、推子、水车、犁、耙、蓑衣、斗笠、晒垫、福桶、尿桶、箩筐……这是一座村庄并不遥远的记忆。
    一批又一批的孩子,他们专程从城里来看这栋有天井、有长廊,五进上的老屋,还有摆放在这老屋里的各式各样的农具和过去年代的生活用品,望着这些东西,他们感到那么新鲜。
    我便在这栋老屋的正厅里,一遍又一遍地向孩子们讲述我的“天边的火烧云”,讲述我的乡愁。
    乡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那远逝了的炊烟和山歌,那牛粪的气息,那稻草的清香,那纺纱车发出的绵长的低吟,那墙根下蟋蟀们清清冷冷的叙说……这一切说不清、理还乱……
    后来,我静下心来,在这座两百多年的老屋里记录这座村庄百年来的人和事。又是三年过去了,我终于写成了《坪上村传》。如果说,修缮这栋老屋,是想把故乡整理得更像一个故乡的样子,那么,我写《坪上村传》,却是为了莫让故乡的风情在岁月的长河里流失了。
    我害怕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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