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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十月:我写的是万年孤独

http://www.newdu.com 2018-09-10 《中华文学选刊》微信公 王十月杨袭 参加讨论

    
    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会随着科技的发展发生巨大的转变。所幸,现下我的宇宙观,还是比较前沿的。
    宇宙诞生于一个质量无穷大、体积无穷小的奇点,因为质量太大,它向内坍塌,坍塌到一个极限以后向外爆炸。
    关于宇宙大爆炸之后,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宇宙会一直无限扩张,最后形成无穷的黑暗与荒寒——星球与星球之间隔得太远了。
    但是科学家们又发现,宇宙中充斥着无数我们没有探测到过的暗物质,所以还有一种宇宙模型:当大爆炸膨胀到一定的极限以后,它会再次地坍塌成一个奇点,然后再爆炸。周而复始,在那一个复始里,将再次出现我们的星球。
    ——王十月
    忧患其实就是一种未来意识
    杨袭:十月兄,过去这些年,你写现实题材小说已经取得了很大的成功,为什么突然充满激情地开始了科幻小说创作?是突发奇想、小试一把,还是有意识地对自己的创作做方向性调整?
    王十月:事实上,我一直喜欢科幻,从小对人类未知的世界感兴趣。2008年写过一部科幻长篇,写了十万字后搁下,没有接起来。为什么现在这个节点又开始写呢?这几年,科技大爆炸,特别是人工智能发展迅速,带来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逼着写作者思考科技发展对我们的生活、对世界带来的改变。
    杨袭:但把现实中的存在处理成小说、艺术,有时候难度特别大,因为艺术讲究审美——这么说吧,有不少人认为,审美几乎是艺术最重要的质素,连思想性都应排在其后——科学幻想好像很难把提炼出美学元素并反映到文字上,因为审美与宗教是深层相关的,科幻从某个角度讲,却是对现下各种信仰的消解。你是怎么处理这其中的关系的?
    王十月:我倒不认为审美在思想性之上。审美、思想,没有谁上谁下谁高谁低的问题,都是小说的必要要素,小说有审美的功能,但小说也要有思想的穿透力。你刚刚说到宗教,在我看来,小说、宗教、科技,最后殊途同归,解决的都是人这个物种在宇宙中间的问题,我们存在的困境。
    杨袭:你有没有感觉,人类的审美和人类的局限性是一致的,或者说审美行为的初衷来自于人类自身的局限性,也可以说是对自身局限性的绝望。
    王十月:好吧,我比较怕谈论这种问题。审美更多是一种本能吧,是不是对局限性的绝望我没想过,但在我看来,这一切源自孤独。
    杨袭:如果说审美源自孤独,那么科幻则是基于对我们人类自身无限可能性的探索,方向是不是正好相反?
    王十月:不排除有些科幻作家像你说的是基于对未来的想象、探索,也不排除有的是基于对未来的绝望,或者面对未来心生孤独。像我写《如果末日无期》,小说中的罗伯特,活到了无限长久,天地间就剩他一个,这时他连求死都不能,他没办法死,那是多么浩大的孤独——我想写的,是万年孤独。其中自然也是有审美的。审美更多还是源于孤独而不是绝望,一个原始人在苍穹下看星星的时候,坐看一朵花的时候,一定是孤独的状态,才发现了美。我在《如果末日无期》中没有更多地描绘科技带来的世界多么绚烂迷人,更多的是在探究科技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在我看来,科幻小说从本质上讲还是基于人类对自身状态的展望与反思。
    科幻小说写作无非有两种态度,对于科技大爆炸,一种是乐观派,一种是忧患派。我是忧患派,赞成科技要向前发展,如果不发展,我们还在山洞里面住着,但在大方向乐观的同时,更多的是忧患。
    我算是一个问题意识比较强的小说家吧,《如果末日无期》里五个章节,每一个章节都在探讨一个问题。比方说《大主宰》中讨论科技带来的人类永生问题,有些人会永生,更多的人不会。《莫比乌斯时间带》这一章,我在追问我们的命运究竟是谁在主宰,冥冥之中是否有上帝?如果有的话,这个上帝是谁?上帝是我们自己吗?但反过来,又是别人创造了我们。
    我不太在意去描写未来世界里科技多么发达,一秒钟就能到达银河系中心之类,我更多的是考虑科技发展中,我们会失去什么?不能说因为有这样的忧患,就不要科技发展。忧患其实就是一种未来意识。
    今天决定未来,未来又决定今天
    杨袭:在《胜利日》这一章中,你在思考是未来决定现在,还是现在决定未来,感觉这个再进一步,就是闭合迷宫式的结构。你看过一部叫《恐怖游轮》的电影吗?结构上有些相似,但显然电影更注重技术上的东西,没有像《胜利日》这样深入地去探讨时空问题。
    王十月:今天决定未来,而未来又决定今天,这是我的宇宙观,是个轮回。所以我的小说中,世界是一个圆,没有起点,或者处处是起点。《恐怖游轮》我看过,闭合型的结构很迷人,和我这个小说有相通之处。时间在小说中不是线性的,它不断循环,结束就是开始。
    杨袭:这样的理解很东方、很中国呀。
    王十月:哈哈,是的,中国的古人对世界的理解是很超前的。像阴阳双鱼对宇宙的描述,此消彼长不停循环,事实上我们去看,大到星系,小到原子结构,也都是这样的旋转循环。那么时间呢,我们身处时间之中,认为时间是线性的,而在我的宇宙观里,时间也是如阴阳双鱼一样旋转的。我的科幻小说也是在这样一个大框架下创作的。
    杨袭:嗯,这些话对我很有启发。悬置时空问题去思考生死,是狭隘的。世界观离不开或者说受限于科技的发展,可以这样说,科技水准,决定了我们怎样看待这个世界,怎么看待自己,怎么看待自己和世界、和他人的关系。作家怎样看待这些问题,就会有什么样的小说。
    王十月:是的,我们对世界的认知,会随着科技的发展发生巨大的转变。所幸,现下我的宇宙观,还是比较前沿的。宇宙诞生于一个质量无穷大、体积无穷小的奇点,因为质量太大,它向内坍塌,坍塌到一个极限以后向外爆炸。关于宇宙大爆炸之后,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宇宙会一直无限扩张,最后形成无穷的黑暗与荒寒——星球与星球之间隔得太远了。但是科学家们又发现,宇宙中充斥着无数我们没有探测到过的暗物质,所以还有一种宇宙模型:当大爆炸膨胀到一定的极限以后,它会再次地坍塌成一个奇点,然后再爆炸。周而复始,在那一个复始里,将再次出现我们的星球。
    杨袭:宇宙是一个不断坍塌、爆炸的过程,这个意思,是不是暗合博尔赫斯在小说里说的“所有的一切,已经循环过无数遍”?
    王十月:是的,所有的一切可能已经循环过无数遍,包括现在你在这里跟我做访谈,看似是我们个人能够主宰的,但事实上,不过是量子运行的结果或者过程。
    我们是巨大生物体内一个小小的细胞
    杨袭:说得怪吓人的,让我想起另一部电影,名字忘了,影片中另一个时空中小孩的父母从“时光之门”中穿回来,杀死了正同孩子在一起的父母,前后的父母分别是同一人,但前一对比后一对更成熟,更知道怎样对待孩子。想起来,好像现在的我们只不过是自己的附属物、不完美版。这样想,会不会消解人之为人的意义?
    王十月:是的,我们整个世界包括我们这个宇宙,实际上更可能是一个生物,我们不过是这巨大生物体内一个小小的细胞。你回头去想我们的人体,站在一个细胞的角度,如果细胞也有思想,在他看来,人体就是一个庞大的宇宙,但是这个细胞里面又有更小的单元,小到夸克;如果那个夸克也有思想,他看那细胞,就如细胞看人体,就如我们人看宇宙。那个夸克可能无法理解在这个细胞之外还有另外的细胞,因为在他眼里,细胞过于巨大;细胞也无法理解,人体之外还会有另外一个人体。因此,我们也无法理解一个宇宙之外,还有另外的宇宙。我告诉你说,我们的宇宙实际上是个大生物,我们只是她身体里的细胞,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基于这种思考,我们会感到无限的荒谬、虚无与孤独,当然,还有你说的绝望。
    看似很大的事物,放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可能就微不足道了。比方说人类某次残酷的战争,放在整个宇宙看来,就像我们身体的某个细胞被另一处病毒侵蚀了。从这个角度看,你说什么有意义或者没有意义,这本身有什么意义?人类,个体,在这宇宙中间它有什么意义?短暂得很虚幻,唰一下就过去了。佛说,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我们这个地球有诞生的一天也有毁灭的一天,一切都似乎是没有意义的。说到底,一切是未知的,我们对宇宙,对我们自身,了解得太少了。
    我们要为今天负责,还是要为未来负责
    杨袭:更人性化地说,我们探讨宇宙的无意义,也是意义之一种吧。说到这一层就玄,会让人陷入玄想中。当然,玄想对小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回到小说《如果末日无期》,请你再阐释一下小说中“现在决定未来”或者“未来决定现在”这个问题吧。
    王十月:一个人从未来回到过去——他如果把自己的祖母给杀死了,那这个世界就麻烦了,他杀死了祖母,未来就不可能有一个他,这就成了悖论,所谓“祖母悖论”。但是现在的科学家们普遍认为,你从未来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母,也是有可能的,被你改变的世界,在这个地方分了个岔,你创造了另外一重时空。
    小到我们的人生,大到宇宙,就是不停被周围的事物所改变。比方说我们去一个地方,骑共享单车,我为什么骑了这一辆车?因为上一个人把这辆车停到了这里;如果没把这辆车停在这里,我就会骑到另外一辆车。骑到了另外一辆车,我的感觉就会不一样,到目的地的时间不一样,说的话不一样,我的人生又会是另外一种样子。那么是谁造成了这一切?不是我,是上一个骑单车的人。而上一个人为什么会骑到这辆单车,又是另一个几乎同样的问题。
    杨袭:是的,所以,世界是无数的偶然形成的,但是这一切偶然又通向必然。那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一切看似偶然的东西,包括我们每一篇小说里写下的每一句话,也包括今天的这个访谈,其实是必然——这感觉很怪,感觉“自由”成了一个伪词。
    王十月:我在《如果末日无期》里写的,就是时间在不停地分岔、不停地分岔。你回到过去改变未来,于是,你在创造世界,而这一切,又是别人所创造的。我真正追问的,是我们怎么样去衡量一件事情或者一个人的选择,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小说中,科学狂人开发出了脑联网,退之阻止了科学狂人对人的奴役,看似伟大,但两百年后,因为这种阻止,他们的星球要被外星人给灭掉。一件事情,今天看来是对的,到未来再看可能就是错的,那么我们是要为今天负责,还是要为未来负责?
    杨袭:所以你的小说中有浓郁的悲情,有面对现下困境的绝望和反思,直接点讲,你的小说,科幻只是形式,内里还是在剖析和思考现下人类的困境与绝望。我从里面也看到了隐喻。
    王十月:是的,隐喻。你看《胜利日》这一章,结尾我让主人公骂了一句脏话。这句脏话,又何尝不是作家送给这个世界的?他一生所有梦想、所有折腾,原来都是别人设计好的——就像《楚门的世界》,我们以为活得和别人不一样,其实都是小白鼠!
    杨袭:还有悲凉,像《如果末日无期》中描述的那样,如果一个人活过几万年,最后感到欣慰的竟是终于可以死掉。这跟现下人类的困境完全不同,但从另一个角度讲,是否同样是对生命本身的绝望,从另外一个角度消解掉了生命的意义?
    王十月:对也不对。好多看似无意义的事情,也许是有意义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可能意义不同。就像当年一场陨石雨让恐龙灭绝了,对于恐龙来说那是毁灭性的,对于当时的地球来说也是毁灭性的事件,但如果没有那一事件,就没有我们人类。我们必须看到所有事物的相对性,没有绝对的真理,我们所有的理论,都是站在人的角度,以人为中心打量宇宙。如果站在另外一个物种的角度,就不会这样看。比方说今天科技高速发达,我们担心机器人将来能够取代我们统治地球。人工智能有一天成了文明的主宰,那些开发人工智能的科学家可能就是人类的灭绝者,可是站在人工智能的角度,那些科学家,就是他们的上帝。
    我要写的是比一万年更漫长的孤独
    杨袭:这让我想起《我心永恒》这一章中的机器人。这一章写了一个老人和扫地机器人之间那种繁复纠缠的,亲情爱情友情根本说不清楚的感情,你认为机器真有一天可以和人类一样拥有相同质地的情感能力吗?
    王十月:我坚信未来肯定会的。现在的深度学习机器人,据说只是拥有了人类万分之一的学习能力。动物有情感,植物有情感,无机物也有情绪,科学家都能监测到,给植物播放特定的音乐,能够监测到它的光谱的变化——它是有情绪的。我相信人类、动物、植物或者是一块石头都是有灵魂的,就看你怎么理解这个灵魂。
    杨袭:这又是另外一个大的话题了。就现下我们绝大多数人所理解的,并不是循环论、闭合论,而是终结论,因为“死去元知万事空”,“一死百了”。大多时候,我也更倾向于此。但是呢,物质是守恒的,如果人类的意识依附于物质的话,那物质形态变了,意识是不是也跟着变了,但变到哪里去了呢?这就让人想不明白。时间在这里成了物质运动或者说变化的过程,时间如意识,依附于物质运动之上,这一切遵循何种规律,我们没法搞明白。所以,优秀的小说家要思考和呈现这样的问题,就自然而然,也成为必然。也算是另一种规律。
    王十月:研究表明,组成我们的原子,大概用一百年的时间就可以平均地分布到宇宙中间,它可能会组成一滴露水、一片叶子,也就是说,我们的身体现在就有一百年前某个人的一部分,我们会携带他的记忆,我们可能是一百年前的某个伟人,也可能是一百年前的一只癞蛤蟆或者死狗什么的,因为组成这个世界的无非是这些东西。所以你说,人会不会死?
    杨袭:《如果末日无期》中对这些问题的追问和思考,决定了这部小说的品格,比内核上反映历史、政治,或者其他隐喻性的小说,走得更远了。她带给我们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如果末日无期,如果一个人是永生的,那么,这个永生,会给他带来什么?所面对的精神问题,和我们现在有多大距离,我们现在认为最重要的美和自由,他们将怎么定义?
    王十月:美也好,自由也好,我认为人的一生活着的目的有很多,这些目的之间没有太多高下之分,不要用“最”“绝对”“最高”这样的词来形容。就像托尔斯泰跟乔伊斯,他们的追求完全不一样,但在我心中他们的小说一样好。“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读来让人落泪,“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读来一样让人落泪。
    杨袭:对,重新定义这些问题,几乎是重新开始思考小说。
    王十月:我就是想写人的那种孤独,不止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而是万年孤独;我想探究究竟是未来决定现在,还是现在决定未来;我还想知道上帝是谁。你有没有发现,小说主人公名叫“今我”,他在写小说,他写下的小说中的人物反过来从未来回来改变了现下——今我写下了他们的故事,然后抬头看到窗外有一只蝴蝶,有一只黄色的蝴蝶落在了紫色的杜鹃花上,黄色的蝴蝶和紫色的花,那就是庄周梦蝶。这个小说中的人物叫今我,他就在问这个问题:我是谁设计出来的?今我开始怀疑,怀疑他的存在也是一个梦,是谁的梦呢?现在我们在这里聊小说,这一切是真实的吗,还是一切只是另外一个人的梦,甚至是一只蝴蝶的梦?你觉得我们现在聊天是真实的,我感觉这也许是一个程序员在电脑上的设计,而这个程序员,我们把他叫做“上帝”。有一个更大的造物主设计了我们的一生。这是不是人类最大的孤独,比一万年更漫长的孤独?
    
    王十月
    1972年生于湖北。王十月,业余小说家,职业编辑,著有长、中、短篇小说、散文三百余万字,作品百余次入选各种选刊、选本、年度排行榜。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百花文学奖、未来大家TOP20等。作品译成俄、英、西、意等文字。
    
    杨 袭
    2008年始发小说,有多篇小说被转载,获多种文学奖项。中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与北师大联办创造性写作研究生班学员。
    瑞秋三岁那年,从五楼窗台坠下,发现时已无呼吸心跳。医生宣布她死亡后不到一小时,神迹出现,她苏醒过来。第二次是在瑞秋八岁那年,大地震,瑞秋和母亲一起深埋在废墟底下。母亲没有挺过来,无水无粮的瑞秋却在废墟底下坚持了六天,她创造了生命的奇迹。后来。父亲问女儿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瑞秋告诉父亲,她在废墟底下曾经死去,她感觉到她死了,生命像一段漫长的代码,她眼看着代表她生命的那段代码迅速消失,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后的记忆是空白。后来,她的生命代码被重新编写,她再次获得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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