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术》十卷的主次安排,层次分明,有条不紊。前六卷是种植业和养殖业,是主要的。谷类作物历来是我国人民的主食,《要术》在《耕田》、《收种》的总论之后最先加以记述(卷一及卷二);主食不能没有佐餐的副食,所以接着记述蔬菜(卷三);水果丰富了食物品种,但不是像粮食、蔬菜那样每顿少不了的,所以果树次于蔬菜之后(卷四);前四卷都是讲吃的,讲过了再讲衣着和建造林木,所以栽桑养蚕和栽树列在卷五;肉类也是重要的副食,不过它们属于动物,其中大家畜不以育肥宰杀为目的,而是供役用的,是另一种属性,所以动物饲养(牧、渔)列在卷六。如此安排,无疑是经过作者深思熟虑的梳理后形成的体系,层次井然,也是具有代表性的传统农业概念和范畴。以后的农书往往把它作为仿效的榜样。 卷七、八、九是属于农副产品加工的副业生产和保藏,虽然是次要的,但有着很重要的技术内容和史料价值,荤素菜肴是我国最早的“中国菜谱”。最后一卷是南方热带亚热带植物资源,虽然是引录文献资料,却是我国最早的“南方植物志”(旧题晋代嵇含写的《南方草木状》是伪书),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而且引录南方植物的各书现在几乎全都失传,故尤其值得珍视。 《要术》收集采访前代和当代劳动大众创造的生产技能,融会贯通于观察和实践中,通过分析研究,系统地写成一部农业科技知识的集成书。但是贾思勰为什么要写这样集大成的全面性农书?为什么从前的人没有写,而贾思勰第一个写了?首先是因为他重视农业生产,将它视为“资生之业”。他在自序中明白揭示了预定的写作目标,就是“资生之业,靡不毕书”。在传统的小农经济条件下,所谓资生之业的经济构成是农、林、牧、渔、副,都和家庭生活息息相关。谋生技能,就全社会来说,不能偏废哪一方面,现在叫做“多种经营”,实质上《要术》所写就是具有中国特色的传统的多种经营方式,所以面面俱到。 其次,决定于作者的思想认识,而思想认识决定于当时的社会现实。贾思勰生活在后魏末年到东魏的大动乱年代,当时政治上腐败黑暗,战乱由边境向内地蔓延,经济上破坏严重,土地荒芜,生产凋敝,战火和饥荒吞噬了千千万万勤劳善良的劳动民众,面临的问题比胜之、崔那时的“承平世界”严峻得多。这一切,贾思勰都是亲身经历、耳闻目睹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故他从“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的传统“农本”观念出发,强调振兴农业的急迫性,专心研究发展农业生产的方法,为“农本”提供科学技术“装备”。但谋生方法多种多样,考虑问题不能不更全面,眼光不能不更放大放远,局限于种庄稼的“小农”经济是远远不够的,于是激发他产生全方位编写农书的规划,并且目睹当前饥荒的悲惨景象,他十分重视救荒植物的生产和利用,从而构成了《要术》多方面谋生技能的写作框架。 谋生技能,各展所长,“行行出状元”,农、林、牧、渔、副各个方面都有发家致富的可能。《要术》在这些方面反映得很多,诸如区种粮食,种蔬菜,种染料作物,都可以致富;种果树,则是“木奴千,无凶年”;种树木,卖木料也可以致富;养母畜,收买驴、马、牛、羊等怀孕将产的母畜,以及养鱼,同样可以致富,包括农、林、牧、渔四个方面。酿造副业,虽然没有提到出卖赚钱,但有的像小酒坊、小酱坊,技术也精细合理,产高质优,也足以鼓舞人心仿效着去做。总之,他所写都具有一种激励人们奋发前进的魅力,诱导人们在所提供的多种渠道中各就所爱,各展所长,从而通往改善生活以至富裕的康庄大道,充分体现了他拯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拳拳之忱。 贾思勰在自序中明确表示:“舍本逐末,贤哲所非,日富岁贫,饥寒之渐,故商贾之事,阙而不录。”可是,《要术》卷七有引录《汉书·货殖传》的《货殖》一篇,讲的全是生产交易发家致富的事,因此有人怀疑这篇东西是假的,是后人加添的。其实不然,这是没有深切理解贾氏书中“货殖”和“商贾”两个词的含义而造成的误解。 贾氏认为,“货殖”是以生产为基础的生财之道,“货”从生产中出来,没有脱离农业和副业生产,买卖是以“自产自销”的方式进行,与空头“商贾”根本不同。行商坐贾是脱离生产,专门贩卖别人的产品并以此为生的人,他们一天可以暴富,也可以终年贫穷,用现在的话来说,等于投机倒把,买空卖空,随时有破产的可能。这种人丢掉“农本”,专搞买卖或投机,“舍本逐末”,才是贾氏极力反对的。 《要术》中讲的谷物、蔬菜、木材、牲畜等等的交易换钱,都是自己生产的农产品,钱从“农”出来,又回到“农”中去(用于再生产),根本没有离开“务本”,根基是扎扎实实的,贾氏认为这样做是农家分内之事,也是农家应有的“货殖”项目,与《汉书》的“货殖”完全符合,但与舍本逐末的“商贾”行径大相径庭。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