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涨满了情感的无情者——《你的名字》的“事件”寓言

http://www.newdu.com 2018-06-08 文艺争鸣微信公众号 周志强 参加讨论

    
    《你的名字》于北京时间2016年12月2日在中国大陆上映。作为一部二次元电影,其中国观众集中在具有动漫阅读习惯的青年群体。即使这样,该部电影的票房也达到了5.77亿。这个成绩毫无疑问地是日本电影在中国大陆电影市场的最好的成绩,超越了《哆啦A梦》(2015)——这部电影在中国大陆积累了十几年的电视观众,也刚刚拿到5.3亿的成绩。2017年8月26日零点于中国大陆的PPTV、哔哩哔哩、爱奇艺、优酷网络首播。观众对《你的名字》的评价也空前走高:豆瓣评分一时之间达到了9分以上;猫眼电影则到达9.8分。在日益崇拜欧美大片的背景下,《你的名字》的热映,值得关注和思考。
    我们为此做了一个电影阅读的问卷调查。观看过该影片的人中,随机接受问卷调研的人数294人。其中,男性占总人数的29.93%,女性占70.03%;而年龄的分配情况如下:
    
    可以看到,接近三分之二的受调查者处在18-25周岁之间。一方面,这可能是问卷调研的以学校族群为核心的传播方式造成的,另一方面,也能隐约观察出对于这部电影感兴趣的族群年龄。事实上,接受调研的人们,非在校学生占到了26.87%。
    
    接受调研的人群的审美倾向可以显示这部电影有趣的一个层面:它以“普通电影”的身份进入大陆电影消费视野的,并非像此前的宫崎骏电影那样,具有定向吸引观众的特色。如图——
    
    调研显示,将近一半的这部电影的阅读者,包括我在内,并非日本电影的特别爱好者。在图中可以看到,只有13.95%的观众属于平时喜欢看日本电影,而绝大多数观众都是电影的“基础观众”,即以电影作为一种日常生活伴随性文化消费的族群,而不是通过特定电影趣味的消费标榜其个性的族群。
    
    这充分显示了这样一个有趣的现象:《你的名字》吸引了没有特别文艺片或爱情片爱好倾向的普通“知识大众”,成为经验型知识大众的消费符号。
    我认为,知识大众可以粗略地分为“经验型知识大众”和“精英型知识大众”。所谓精英型或教育型知识大众,如高校的知识分子或从事文化工作的知识分子等。他们理解世界的方式不是凭借自己的经验或者感受,而是更多地凭借自身所受的专业训练或者所获得的理论知识。与之不同,经验型的知识大众看待世界的模式往往通过经验的交换实现——这有点类似于利斯曼所说的“他人引导型的性格”。他们总是经由意义的交互式生产来确定自己的生活标准,生成自己的思想。观看明星的访谈以暗中确立良好生活的标准,在广告中确立自己的消费定位,阅读大量杂志来构建自己的思想,借助于周刊去了解世界。
    所以,对于经验型的知识大众来说,“看电影”是一种常备的生活事件,关键不在于什么类型的电影,而在于看值得看的电影。早在上个世纪80年代,日本电影曾经当担过这种职能,即作为一种具有生活指导性质的符号而被消费;而随着欧美影视文化的大量进入,日本动漫影视文化的逐渐变成一种单向性意义的产品,即成年之前的幻想性产品,它仅供满足未成年的孩子们的娱乐而用。相对来说,《你的名字》则是一次值得一提的“转变”:日本电影再次具有成为全民电影的可能性。
    这也就引申出一个问题,《你的名字》蕴含了怎样的内容和创生怎样的表达逻辑,才有助于令其超越人们对“日本动漫”的刻板印象,创造提供意义感的文本呢?
    一、《你的名字》给中国大陆观众带来了什么?
    在调研中,我们看到,人们对于《你的名字》的观影体验并不是热情澎湃或者情感涌动的,这似乎与电影所追求的感染力不太吻合。
    首先,观察这部电影的青年人中,有一半多是经常或者喜欢看日本动漫的族群。但是,观影者对这部电影的观感与他们对这部电影的评价明显有脱节。电影播放之初,豆瓣评分到达9分,但是,经过了一年的沉淀,目前降到了8.5分。在294名接受调查的人们中,观看两遍的人数只占18.03%,而三遍或以上的仅有6.46%,这说明,绝大多数观众没有呈现出明显的反复阅读、涵咏电影深沉内涵的欲望。
    相应,对于“您在看电影时候的心情”这个问题,44.22的人感觉竟然是“平淡”;承认激动的只有14.97%。
    然而,却又高达74.49的人认为,这部电影是因为其美术风格而具有吸引力的。同时,也有63.95%的人从电影的故事中获得魅力;再次则是其音乐,32.65%。
    
    这个数字可以说明一个有趣的现象:这部电影的形式如同它的故事一样,创造了一种“断裂”。
    在故事中,“彗星撞地球”这个突发性的“事件”(EVENT),一种所谓的“超出了原因的结果” ,把顺理成章的生活搞得异像环生。事件中,总是充满了各种意外的突发状况,一方面,它在打断历史,另一方面又在创生历史。故事中的“事件”极大地激活了男主人公直面“实在界”(the Real)的热情,令其努力在“到处是生活却没有意义”(life without meanings)的状况中去努力创造意义。再次,“彗星”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实在界之物(theReal Thing),它是我们全部的生活之外的陌生闯入者,并且毫无征兆地将一切日常生活变成危机四伏的事件。
    在这里,“事件”乃是对于新的可能性的创造,因为“事件”是一种绝对性差异的“独体”,而与“整体”毫无关系——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黑格尔意义上的“整体”。 作为事件的“彗星撞地球”,因其可以瞬间突发并毫无关联地将历史切断为两个进程,所以,就成为一种“否性物”;而这个否定性所激活的抗争的勇气和想象,却又是当下社会人们顺理成章的“故事”——因为“彗星撞地球”的可怕事件,必然就创造出对于这种可怕时间的抵抗性冲动。于是,这部电影的“故事”就变成了对于“事件”的对抗幻想。
    这种幻想自然而然地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美丽奇异的爱情故事——立花泷终于挽救了爱人宫水三叶的性命,从而改变了“彗星撞地球”的否定性。即用“情感故事”毫无悬念地实现了“事件”的转换,重建了历史意义——事件变成了创生新历史的原点。另一个则是自始至终电影美轮美奂的美术画面。作为CG艺术家的新海诚,这种动漫中二次元的唯美主义风格,延续了大陆青年观众对于日本动漫作品的一贯期待。与此同时,立花泷(事实上其形象又是宫水三叶)对于“彗星撞地球”的抗争完全是幻想性的,那么,电影的唯美的美术风格则配合了这种幻想性。如果说故事中人物在对抗打断历史的“事件”的话,影片画面也在对抗这个“事件”——如此唯美华丽的镜像,暗示观众只要曾经活过并经历过胜景,就不用恐惧毁灭。
    在这里,无论是故事还是画面,都凸显出了这样的倾向:情感经验的主体才是这个世界的真理。电影中,正是两个人物的情感连接,改变了事件的冰冷;而唯美的画面同样也在创造这种情感经验的主体:不用想太多:享受这旅游式的观光体验吧!
    有趣的是,在调研中我们看到这样一个结果:当我们问道“这部电影最吸引您的地方是什么”这个问题时,63.95%的人选择了“故事”,74.49的人选组了“美术风格”。也就是说,这部电影的吸引力排第一的是其与故事“断裂”的画面风格:本应该是惨烈的“事件”,却变成了电影中壮观的景象;排第二的则是这个虚幻的穿越故事,虽然它看起来毫无道理和可能,但是,却形成了一种超越乡村(空间)、生死(时间)和肉体(心灵)的隔阂的幻觉。
    
    事实上,“隔阂”本身已经暴露了现代人生活的基本“事件”:每个人对于他人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事件”;而我们共处美丽人间,共享美好感情,“事件”的“断裂”就被我们填平了。
    这也就很好地解释了电影为什么是以“平静”的方式满足了观众,因为这部电影的魅力来自于故事拯救历史的一贯愿望,而唯美的画风则极大地掩盖“事件”的毁灭性内涵。简单说,这部电影的魅力不在于激情如何被释放,而在于暗中令观众静静体会活的永恒,一种什么都不会真的改变的幻觉。
    二、主体的“事件”寓言
    最后,我们再来看一个数据。调研中我们发现,绝大多数观众(94.9%)竟然一致性把“最喜欢的情节”集中在三处:
    1.男主去寻找女主发现时间线差异;
    2.男女主在陨石坑边的逆时空相遇;
    3.男女主最后长梯上的相遇。
    
    电影中的这三个节点竟然规律性地构造了一则关于“后创伤主体”(post-traumatic subject)的寓言。“发现时间线差异”乃是整部电影从日常性故事转向超常性故事的节点,也是开始埋葬日常生活理性的开端;而“陨石坑边相遇”则是完全把日常生活理性至于无意义状态的时刻,而疯狂性的情感行动在这里滋生丰富的意义;然后则是“长梯相遇”,疯狂主体重新回归到日常生活的状态,从而完成日常情感经验的复活。
    显然,这部电影在用一种“主体的疯狂”去抵制“日常生活的疯狂”。在这里,布莱希特用戏剧性的方式提到,“与建银行相比,抢银行算什么。与理智本身的疯狂相比,丧失理智的疯狂算什么。”建银行的疯狂,乃是一种理性的疯狂,即用极端理性的方式保障剥夺之合法性的疯狂;而“丧失理性”这种“疯狂”,却反而可以重新唤起作为人——一种天然具有抗拒成为“主体”的生命形式——的活的意义。
    按照这个思路,不妨说,《你的名字》提供的正是这样一种“疯狂”:灵肉的疯狂错位、城乡的疯狂换位、灾难的疯狂拯救以及爱情的疯狂相遇……在Lars von Trier的电影《Melancholia》(忧郁症,2011)中,“彗星撞地球”这个看似同样“疯狂”的事件却丝毫不疯狂,因为彗星最终彻底破坏了世界的象征界秩序,把人类带入了死亡。但是,《你的名字》却把这个事件变成了重新创造“主体历史”的方式:“有时我们需要整个世界的毁灭,才能创造一对情侣”。
    这种状况同样在张爱玲的小说《倾城之恋》(1943年)中看到。范柳原和白流苏相隔着不同的“事件”:范柳原需要爱情,白流苏需要的是体面地再嫁一次。但是,香港的倾颓成就了这一对原本相互猜忌的夫妇。张爱玲在小说的结尾把“日常生活的理性”看作是一种“建银行的疯狂”,白流苏在日常生活中得到的,却是她全部活的意义的损减和丧失。而《你的名字》则有巨大的不同:无论是立花泷还是宫水三叶,作为交互使用肉体的个体,都可以看做是“彗星事件”的幸存者,即“后创伤主体”;但是,不同的是,他们通过震撼性“断裂”,却创造出一种“拥抱日常生活理性”的结局——我们似乎再次为这部电影的接受心境是“平静”找到了理由:经过一系列“事件”,电影让“什么也没发生”(我们的真实生活)变成了“仿佛发生了什么”(我们的想象界生活)的充满意义的故事(在电影中,这个循环,也可以看作是男主人公的成长仪式)。
    也正是在这里,《你的名字》的“平静”,隐约指向一个“零度主体”(zero-level subject),即看似情感饱满,却同质单一的“大写的人”。简单说,“涨满了情感的无情者”,即“只有轰轰烈烈的激情和冲动才是情感的真谛”,也就辩证地说明,我们已经在日常生活中丧失了丰富情感的能力。
    总而言之,《你的名字》不仅在中国大陆获得了很好的票房和口碑,还隐含了当下中国社会青年人的一种“伦理退化症”的问题。退化(regression),或者叫做“回归”,一般翻译成“退行”,是精神分析的一个很有趣的概念,指的是一种特殊的心理现象——当一个人遇到困境或处于应激状态,往往会放弃已经掌握了的理性生活技术和方法,而退回到童年生活的欲望满足方式中来应对。所以,弗洛伊德相信,成年人生活的很多方面都包含了对早年经验的回归。比如,我们常常说“恋爱中的人是傻的”,这可以看作是一种回归作用:恋爱者往往呈现出童年经验的生活习性,表现得仿佛回归到早期的心智功能之中。就regression的意思来说,它既包含了回去、回返、回归的意思,也具有退化的意思。当人们无法建构社会性的珍视性价值的时候,就退回到童年时代温情脉脉的伦理关系想象中来构建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这自然造就了“家庭化伦理崇拜”的生产泛滥。因为找不到可以为自己的生活生产意义的价值体系,就只好退回到伦理甚至血缘关系的层面上构建生活和文化的意义。各种各样关于爱情神话的想象,对于家庭意义的过多叙事,对于夫妻关系与感恩情怀的强调,以及无限夸大的母爱……从这个意义上说,《你的名字》的中国热映,内在地与这样一种“情感偏执狂”抗拒“理性偏执狂”的无意识冲动紧密相关;而只有空荡荡的唯美与格式化的爱情故事,才会让大家安于生活而不再反思人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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